马蹄踩到人身上,比之踩地,感觉全不相同。
引马踏人,本是同类,又是同胞,哪怕明知此刻已是你死我活境地,也有些难过心中那一关。
听得脚下贼人先后惨叫,赵明枝只得咬牙攥紧手中缰绳。
所谓盗匪,但凡沾得一个“匪”字,绝非劫财而已,手上不知沾有多少罪孽。
对面有备而来,又都手持利器,自己是为女子,一旦被擒,只有先辱后死下场,是以决计不能手软。
三匹快马先后践踏而过,地上贼人虽是再无动静,赵明枝仍不敢全然放心。
她越过之后,当即调转马头,只距三两丈远,停在一旁视看,等听得身后声响,再一转头,前方李训正快马奔回。
“二哥!”她叫一声,本来十分警惕看向其后,却见李训身后空空如也,竟无一人追来。
而李训跑到跟前,眼看赵明枝神色间惊魂未定,脸上虽黄,双唇却已发白,再看她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于是并不多话,直接纵马一跃而过,将手中长枪自上往下插去。
他连马也不停,那枪头竟是仍然极准,顷刻间贯入地上一名贼人左胸处。
其人只挣扎几下,脚一蹬,便断了气。
那马带着他人继续奔跑,径直到得方才中棍贼厮上方。
李训一手持缰,半身俯下,单手抓那铁棍,把地上贼子连人带棍,一并拽得起来。
那人早已没了性命,仅是尸首而已。
他把手中铁棍左右一拧,将那伤处拉扯出更大空隙,又用力一抽,任由尸首落地,溅起一片雪,便将铁棍脱空,重新拿在手中,打马回身,复又跑向先前方向,一个疾冲,将铁棍戳入地上另一名持刀劫匪喉间。
该人连闪躲都无,即刻气绝。
许多动作,全都发生在顷刻之间,等赵明枝反应过来,地上三人都已变了鬼。
而李训杀完最后一个,却寻得一处雪厚处,把那铁棍刺入其中,用白雪擦刺,把棍身血肉情理干净,才又倒提铁棍,慢慢踱马到得赵明枝面前,出声道:“都死透了。”
又道:“三个都是我杀的,半条性命都与你无关,你莫要去想。”
赵明枝勉强一笑,道:“他要杀我,我便杀他,不过自保而已,于心半点无愧,我不怕。”
然则话一说完,就觉出自己牙齿在上下打颤,也不知是不是冷的。
见她反应,李训随即夹马走近,自一马背上取下一只葫芦。
他打开木塞,又自撕了半幅左袖抓在右掌上,将葫芦送到赵明枝手中,却把手隔着那左袖粗布,极轻地握了一下她那冰寒右手。
“喝一口。”他道。
又指着地上道:“一地都是恶贯满盈,你不是伤人,反是救人。”
赵明枝指尖微颤,只觉自己右手被整个包住,虽隔一层布,仍旧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热度。
她点一下头,仰头喝了一口,顿觉口舌之间热辣辣的,原来那葫芦当中,装的全是酒水。
酒一入喉,赵明枝就把那葫芦收得起来,道:“二哥只管做事,不必理我。”
李训点一下头,不再多说,纵马回身,又往那酒肆而去。
赵明枝打马紧随。
而酒肆当中,众人既见李训回跑,人人回身而逃,便是地上腿上受了伤的,也两手刨地,狗爬似的拼命往屋里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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