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直播基地大门还有一个路口,盛春成让司机靠边停车,他朝前后看看,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接着又拿出了折叠的盲人手杖,脚伸出车门的时候,手杖也打开了,他站在人行道上,俨然已经是一个盲人。
司机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歪着头,朝车外的盛春成看了一会,然后摇摇头,把车给开走了。
盛春成的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的情况,这样一脸懵逼的司机他已经见过太多,见怪不怪,他连他们的内心活动都知道,一定是想,刚刚在车上和自己有说有笑,和正常人无异的家伙,怎么一下车就变成一个瞎子?
这家伙想要干嘛?盛春成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想。
盛春成目送着车子离去,他盯着他们看,是防备有好事的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网上,那自己就一脚踩到汪荡里,穿帮了,他必须很小心这点。
盛春成也想过,上车前就戴上墨镜,进入他盲人的角色,但他实在是贪恋这窗外的街景,不想透过墨镜去看这世界,最主要的,是他实在太喜欢和网约车司机们聊天,他们个个都是话痨,又是对他最无害的一类。
除了自己的女朋友,盛春成每天,也就是和这些司机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聊天,盛春成把自己关进盲人这个角色,就像是关进了监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人聊天,就是盛春成每天放风的时间,他贪恋这一刻,也觉得这时的危险是可控的。
直播基地在九堡,这里人行道上的盲道,不如市区,市区的盲道设置还比较规范,而这里,盲道和人行道,就像中间的马路一样,造得比较马虎,整条马路都是造好不久,就重新开膛剖腹,更别说小小的盲道。
这里的盲道不是通往消防水栓就中断,就是通往公共自行车亭,要是真的有盲人沿着盲道走,不是被消防水栓绊倒,就会一头撞到公共自行车的铁皮亭子上,甚至根本就走不了那么远,没走出几步,就会被杂乱地停放在盲道上的共享单车所绊倒。
对一个真正的盲人来说,走这段路,就等于是在探险。
自从盛春成假扮成盲人之后,他就经常会从盲人的角度看世界,替他们感到不平。
马路的对面是直播基地,马路的这边,鳞次栉比,排排坐点名一样,排着一排二十几家酒店,这些酒店,都是因对面直播基地的诞生而诞生,营业时间也跟着整个直播基地,一般都是从中午,一直营业到凌晨。
现在是上午,这一排酒店基本没有开门,人行道上也没有什么人,要是到了晚上,家家户户把桌子摆到门口的人行道上,盛春成觉得,要是一个盲人经过这里,就不是探险,而完全是经过阿富汗战区。
盛春成朝直播基地大门方向走去,他尽量不让自己眼睛看着地面,而是像一个真的盲人那样,微微仰着头,头稍稍侧向一边,好像一边走,一边努力地用耳朵倾听这个世界,手里的盲人杖,笃笃笃笃地敲击着人行道上的方砖。
盛春成没有看着地面,但地面却自动地涌入他墨镜后的眼帘,盛春成微微地笑着,就像一个真正的盲人,盲人们不管走着还是站着坐着,他们的嘴角都是上扬的,微微地笑着,盛春成仔细地揣摩,他得出的结论是,盲人们这是用微笑在抵御着世界。
我看不到那对我越来越近的所有危险,看不到所有的鄙视和不屑,看不到的世界让我觉得不安,抵御这种不安最好的办法,可能也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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