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街上卖鱼的最多。
京城里的习俗五月里家家都吃鱼,据说是因为屈子。
这卖鱼的也有讲究,分车鱼和桶鱼。
车鱼就是推车卖的,鱼都在平板车上拉着,一般都不是活鱼且大小不一,因此价钱也便宜。
桶鱼则多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抱了浅抱桶,用清水养着数尾鲜活鲤鱼。每条鱼都得一尺往上,金鳞红尾,跟年画上画的一般。
这么一条鱼可不便宜,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的。
因此每日里只需卖这几条,也够一家子的用度了。
京城是举国最繁华富庶的所在,风物习俗自是不同。别的不提,单就京城里卖鲜货的,就比别的地方多好几倍。
京城里有不少人挎了筐、挑了担儿,什么新鲜卖什么。
五月的仙桃,九月的迟杏,三九天的西瓜,刚开春的鲜藕。甚至灵柏熏的暹罗猪肉,波斯国的蜜乳水晶糖。
一句话,寻常人家吃不起、吃不着的好东西,在他们这儿都能买着。
若是腿勤眼活嘴巴甜,寻那么几家固定的有钱主顾,总能混个吃喝不愁。
这不,刚吃过早饭,卖鱼的张小三又来到了承恩伯府的后门,坐在那柳荫下,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卖起来。
没一会儿,后角门吱呀一声响,走出个半大老婆子来。总共也没几步路,还走得扭腰回头,好似出门急了,魂没跟上来一般。
张小三和她是老熟人了,笑道:“胡婶子,有两日不见,越发年轻了。”
“你个小猢狲,次次消遣老娘!”这位胡婶子说着作势朝张小三的肩上打了一下。
年轻后生结实的肩膊令她心旌摇荡,恨不能缩回去二三十岁。
“您老人家也疼疼人,今儿我还没开张呢,先给您送了来,可着您挑。”张小三夸张地哈着气,仿佛自己真的被打疼了一样。
引逗得胡婶子咯咯的笑了两声,又端起架子来说道,“算你小子有孝心,我瞧瞧哪条最好。”
她虽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认真看那桶里的鱼,只是一味地和张小三说笑。
两个人叽叽咕咕了半晌,最后才选了一条鱼,张小三就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来,将那鱼鳃穿了,绾个扣子交给胡婶子提着。
胡婶子给了他钱,提着那鱼又一步三折腰地走了回去。
从后角门儿进来,还没走几步路,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来,拦腰将她抱住了。
胡婶子吱哇叫了一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险些吓掉了我的鱼。”
抱她的人并不松手,只是稍微直起腰来,涎皮涎脸地说,“我早说了,买东西的事交给我就是,你只管说要吃什么就得了,何必抛头露面。”
“于大虾,你少跟老娘扯骚了!”胡婶子一把推开那人,“你买的东西能吃?什么脏的臭的都弄到府里来,我可不要。”
原来这男人是府里厨房的买办,姓于,因为有些驼背,人们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大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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