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两人便到了草棚外头。
周衡活到三十岁,别说死人,就是死的动物,也只在超市里看到过冷冻柜里的鸡鸭鱼,是以虽然存了为黄嬷嬷等人报仇的想法,临到眼前,心里还是挺犯怵的,不知被水浸泡过的尸体会是怎么个可怕法,手便情不自禁地揪住了走在前面的沈复的衣袖。
沈复感觉到衣袖被人牵扯,低头回眸看了下,见一只纤纤玉手正揪着自己黑色的衣袍,阳光下黑白分明,一时间,虽然觉得这样有点拖拉,倒也不忍心让她放手,脚步便放慢了些,看着两人都快并肩而行了。
草棚里面两条长凳上面搁了块木板,木板上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看样子便是那湖里捞起来的女尸,周衍神情疲惫地垂头坐在旁边,后面站着两个同样神情委顿的周家公子。
见沈复过来,周衍正欲起身打招呼,却一眼就瞧见了后面的周衡。
许是父女连心,虽然周衡现在的穿着打扮和长相都已经跟千金小姐大相径庭,周衍作为父亲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女儿,便很是激动地张嘴就唤她:“阿衡—”
好在话一出口便知不对,两个儿子可不知道自家妹妹还在人世呢,便急中生智又硬生生地加了句:“她、她知你如此重情重义,也放心了!”
这话其实有些莫名其妙,周衍身后的两个儿子听了都不禁神情疑惑:王爷在这边已经待了两个时辰了,如何父亲突然激动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沈复反应也快,一看那两个表兄弟的样子,便颔首接了周衍的话:“姨父客气了,阿衡遭遇如此变故,于情于理,靖王府都应该出一份力。”
“再者,”顿了顿,状若无意地提到了那个捞起来的船工尸体:“仵作如今也验完了那男尸,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一边说一边轻微地侧头看了下身后的周衡。
这个动作用意明显,周衍稍微一想便也想明白了,定然是女儿想要来辨认下那男尸的身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骄傲,没想到从小娇养到大的宝贝女儿如今竟然这么经得住事,便眼眶湿润地当即表示:“不错!既如此,咱们过去看看。”
吩咐两个儿子继续守着,也不让小厮跟着,自己带着两人出了草棚往那不远处的柳树下去。
“阿衡,”左右见无人,周衍退后几步走到了周衡旁边,很是心疼地嘱咐女儿:“别怕,有爹在,等会儿好好看看,是不是先前那害你的贼人!”
“他nn的,要果真是他,放心,等仵作验完了,回头爹找个人,就算他死了,也…”说到后来,好歹顾着女儿是个姑娘家,忍住了后面的话,哼,反正不让这贼人好好投胎就是了!
周衡没接话,只轻声说了句:“我挺好的,您别担心!”算是对眼前这两男人的交代。
沈复则默不作声地依旧往前走,只放慢了些脚步,然后在眼看要到了那柳树跟前时,转头低声安慰了周衡一句:“到时你若害怕,认不出来也不要紧,赶紧离开便是。”
这话顿时说得跟在女儿旁边的周衍大为欣慰,是啊,跟那草棚里的无名女尸不同,这树下躺着的男尸可是害过阿衡的凶手,女儿到时搞不好会很害怕。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疼,好在身旁的女儿低声“嗯”了声,却并没有就此止步或者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便也低声说了句:“对,听王爷的,要是觉得不适咱们就赶紧走!”
之后三人便走到了那柳树下,一个身材粗壮、衣袖挽起、身穿粗布衣袍的老头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并主动汇报:“王爷,周大人,小的已经验完了,死者的家属也来认过人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下午就可以让他们把人领回去。”
“哦?”沈复一边用手拉了把周衡的袖子示意她跟上,一边吩咐那仵作老头:“所以你已确定,这船工身体无恙,也没受什么伤?”
周衡其实对那当时若无其事一般抄起船桨打自己的船工心里很有些阴影,眼看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双被水泡肿的大脚正对着自己,连带之前做的噩梦都想了起来,刚好沈复在这时候拉了把自己的袖子,便条件反射一边,也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那仵作虽然见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紧跟在靖王爷后面去看一个死人有些奇怪,不过想着靖王府的丫鬟见多识广胆子大、人好奇也未可知,便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周衡便拉着沈复的袖子努力壮起胆子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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