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
“即使我们发觉他们中了毒,也会以为那是蛊毒,而不是其他的毒。”
李心安沉声道:“我们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
“可是……宋远峰是为杨国忠办事,杨国忠怎么会想杀他呢?”慕容白不解。
“我一开始就觉得私盐案很奇怪。”李心安道,“一个铁旗门,一次性运输的不过是四五十袋私盐,这对杨国忠来说,获得的利润不够他塞牙缝的,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和铁旗门合作呢?”
“只有一个解释。”
“铁旗门,是他抛出来的诱饵,是他一开始就打算放弃的死棋!”
“你的意思是……杨国忠一开始就打算杀宋远峰?”
“不错。杨国忠的目的根本不在私盐,而是长生教。”
“长生教的发展超出了杨国忠的预料,他要除掉这个超出控制的隐患,而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所以,他想借着铁旗门老妇人大寿的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个神秘的南疆蛊师的身份,杀死宋远峰。”
“当时在场之人,有江湖人士,有商贾,有朝廷官员,还有传播消息最为猛烈迅疾的平民百姓。”
“铁旗门门主光天化日之下遇南疆贼人暗算身亡,你想想,这得在长安城掀起多大的波澜?”
“他这是在逼长生教露出马脚,然后,自有官府和正派的江湖人士前去剿灭,帮他除掉这个祸害。”
李心安叹道:“我们只是充当了那个角色而已。”
“驱虎吞狼,借刀杀人。自始至终,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行动,都在下棋人的掌握之中。”
听完李心安分析完这一切,慕容白后背已经湿透了,冷汗浸满了衣衫。
艳阳高照,他居然觉得自己身处寒冬腊月。
“杨国忠的智谋心计,竟如此可怕。这还是那个大唐贪相?”慕容白咽了口口水,“如此这般,江湖蒲柳庄的小诸葛恐怕也是望尘莫及啊。”
“这种事,在官场上多了去了。”李心安道,“我能在事后看的出来,就说明这个计策还是有漏洞,不算太完美。真正可怕的是你从头到尾到死!都一无所知的计策。”
“李林甫有个绰号,叫做口蜜腹剑。那些人直到死,都不知道李林甫在害他们……他才是真的可怕……”
李心安端起已经凉透了的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此事还有一个疑点。”
“你说吧。”慕容白呆呆的道,李心安无论再说什么,他现在都能接受。
“我怀疑殿下身边有奸细。”
“奸细?”
“各大臣在自己的政敌家互派细作探听消息是自古就有的事,更何况是杨国忠与李俶殿下。”
“杨国忠代表的是杨贵妃,殿下则是太子殿下的儿子,不出意料,杨国忠身边也有殿下的人。”
“血衣堂此前摸清了皇孙府上三个杨国忠派来的细作,殿下杀了两个,留下一个。那人被严密监视着,此事与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我断定,皇孙府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第四个奸细。”
“甚至更多!”
“能够知道宋远峰的消息,知道他被拉去哪里埋在什么地方,此人要么地位不低,要么,就是做这些事情的人!”
“殿下的心腹里面有内鬼?”
“还有一种可能,那个奸细,当日就在你我身后,就在我带来的那些士兵之中!”
李心安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当日那些士兵,要彻查。”
“查他们背景家世如何,去过什么地方,有什么爱好,喜欢逛**还是青楼,与什么人交好,与什么人有仇……”
慕容白打断他,“这些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你这么累,就不要想这些了,安心静养。”
“我静不下心!”李心安低下头,沉闷的道:
“我还不知道袭击张权,杀死我血衣堂三名弟兄的人是谁,是杨国忠手下的假蛊师,还是来自南疆的真蛊师。我想不明白,我寝食难安。”
看着李心安低头懊恼,慕容白只能轻轻拍打着李心安的肩,安抚着他的情绪。
一阵凉风袭来,院中的枯叶被吹得到处都是,阴沉的云彩遮住了秋天为数不多的太阳,凉风乍起,秋雨将至。
“要下雨了,进屋吧。”
“嗯。”
李心安在慕容白的搀扶下向屋子里走去,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天上,豆大的雨滴毫不客气的砸了下来。
秋雨绵柔细长,很少有秋雨下的这么磅礴肆意。
惊雷阵阵,李心安笑了起来。
“下吧,下的大一点,越大越好。”
……
皇宫,御花园。
一间凉亭内。
轻柔的红色纱帐遮掩住了凉亭,外面十几名宫女和侍卫站立四角,将凉亭团团围住。
一个体态丰腴的宫袍女子抱着一个小火炉,仔细剥开一个鲜红的荔枝放入口中,细细吮吸之后,轻轻把核吐到一个精致的盘子中。
在她身旁,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貂吱吱叫了两声,引的女子一阵调笑。
“怎的?你也想吃了?”
女子轻巧的剥开荔枝的皮,将鲜嫩的荔枝肉塞进雪貂的嘴里。
看着雪貂笨拙的咬着果肉似乎要把核也嚼碎咽下去,女子又是一阵掩嘴轻笑。
“微臣送的这个玩意儿,娘娘可喜欢?”
丰腴女子身前,跪着一个男人,身材瘦削,面色黝黑,胡须细长。
“阿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这里又没外人,你我兄妹相称就好。”
“微臣不敢,娘娘千金之体,微臣万万不敢逾矩。”
丰腴女子叹了口气,盯着纱帐外面一片凋敝的御花园,叹道:
“自从进了这宫,就愈加没有人情味了,连个想说个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偏偏这时节还是秋天,想赏个花,还都是菊花,看也看腻了。”
“娘娘不必忧愁。”男人笑道,“微臣听说南洋有一种奇花,生长于四时之节,无论天寒地冻还是骄阳似火,花朵鲜艳不改。”
“此花共有七彩,共生长七年,每一年都会褪去一种颜色的花瓣。南洋使者前些日子已经给微臣送来了这种花的种子,微臣已命人种下,待来年秋日,此花盛开于娘娘身畔,可教大唐失色。”
“如此甚好。”丰腴女子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但被她不着痕迹的压了下去。
“前些日子阿兄连夜传信与我,告诉我务必把圣人留宿在我这里,谁来都不允许见。皇太孙李俶请求觐见,几次都被我让高力士赶了回去。想来是因为这个,你才让我留住圣人。”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总不要牵连到我才是。我一个人在宫里面无依无靠,也就是靠这个身子还能博圣人一时宠爱,但容颜易老,我的恩宠又能留住几时呢?”
“阿兄,你也要多为我考虑考虑才是。”
“娘娘说的是。”男人恭敬的道,“那是腓儿想做些事情,李俶殿下插手总归是不好的,实在没办法了,才请娘娘出面,请娘娘不要见怪。”
“罢了。”女子抚摸着雪貂,道:
“既是为了腓儿,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送的这只雪貂甚合我心意,宫里的几位娘娘也喜欢的紧,抽空你让腓儿多寻几只来。”
“是。”
凉风乍起,吹动了纱帐,女子摩挲着小火炉,看着天上。
“要下雨了,阿兄先回去吧。”
“娘娘保重凤体,微臣告退。”
男人接连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女子抱起雪貂,哀怨的走出了凉亭。
……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一个面白无须白白净净的胖子坐在一张椅子上,笑意吟吟的看着跪在他脚边的一男一女。
“那个女人找到了?”
“回少主,找到了,在皇孙府的密室中。”
“去找田起,他是墨家的人,带着他去开机关,杀了那个女人。”
“是。”
胖子凑到男人的脸前,几乎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闪着危险的寒光,紧盯着男人。
“上一次你们徒劳无功,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是!”
“下去吧。”
胖子挥了挥手,眨眼之间,一男一女消失不见。
他擦拭着脸上留下来的汗,仅仅是刚才弯腰的一个举动,就让他汗流不止,后背和腋下湿了一大块。
他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名字。
“尤桑。”
“慕容白。”
“李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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