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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皇帝顿时露出了怒容:“有了身孕,竟做这等事,这腹中之子的爹,真是禽兽不如,此等禽兽,当千刀万剐。”
张静一:“……”
请问他该怎么说?
张素华只凝视了天启皇帝一眼,随即微微缳首,恢复了镇定。
天启皇帝却是怒不可遏,口里还是喋喋不休的骂。
这是可以理解的,朕还没有孩子呢,可那杀千刀的畜生呢?竟将有身孕的女子拒之门外。
一念至此,天启皇帝又生出了同情之心,忍不住地对张素华道:“好好将养,无碍的,不过是少了一个男子依靠而已,你的父兄,都是有本事的人,将来孩子不愁没人抚养。至于那负心的畜生……”
他本想说朕定要治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干涉太多,毕竟是张家家事,还是张家父子去解决更为妥当。
于是默了默,才接着道:“好好养胎。”
张素华便行了礼,她心有些慌,便躲回了厢房。
天启皇帝凝视张素华的背影,却发现……这妇人……更有几分味道了。
天启皇帝收回了目光,随张静一至厅中落座,随即眉一扬:“百户所短短两个月,就有如此绩效,这令朕真没有想到,倘若边镇和京营都能如此,朕还愁大事不平吗?来,你来和朕好好说说看……”
显然,一个机会摆在了张静一的面前。
天启皇帝现在开始真正摆出了认真的态度,向张静一问策了。
甚至可以说,张静一的表明出来的任何态度,都有影响整个国家大政的可能。
此时,魏忠贤给他端了茶盏来,天启皇帝一面喝,一面抬眼凝视张静一,等待张静一回答。
张静一深吸一口气,随即回答:“军过大事,不敢妄议。”
“你不必谦虚。”
张静一摇头道:“卑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本是端坐的天启皇帝,不禁奇怪起来:“莫非是卿心有疑虑?”
张静一道:“陛下的信重,令卑下感激涕零,只是在卑下看来,军国大事,一言而决万民之本,这是天大的事,卑下对此,尝怀敬畏之心,所以才谨言慎行,不敢夸夸其谈。在卑下看来,卑下对这天下,所知的并不多,也见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怎么敢随意提什么建言呢?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卑下其实也在学,在听,在看,现在想做的,就是先将自家的屋子扫一扫。”
天启皇帝听了这番话,心头竟有几分震撼。
他是极聪明的人,当政七年,虽被朝野骂个狗血淋头,就怕被人指着鼻子骂他无道昏君了。
可事实上,天启皇帝虽一直居于深宫,对这天下却是极有见识的。
他本是想听一听张静一的高见,当然,他虽听张静一的高见,却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张静一这番话,却让他大喜:“这才是真正的见识啊,对国家大事有敬畏之心,这才是栋梁之臣应有的见识。”
随后,天启皇帝道:“朕自登基以来,所见的大臣,一个个好像满腹韬略,朕询问他们国家大计,他们总是能侃侃而谈,有的全然没有道理,可有的……听上去很有道理,可终究还是书生之见!朕见他们苦口婆心说爱民,可怎么爱民呢?无非还是怎么实行仁政那一套,却都是空谈,没几个真正实际的,朕便不理他们,他们于是勃然大怒,便腹诽朕亲小人,远贤臣!”
“朕一直都在想,这些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那几本书的人,怎么考中了一个进士,在翰林里当了几年清贵的人,张口闭口就是谋国之言,倒像是,这天底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朕对此匪夷所思,今日听张卿之言,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问题就出在此,他们对于国家大政,全无敬畏之心,真以为凭借半部论语,空谈几句,就可以大治天下。”
张静一:“……”
天启皇帝则是越说越激动:“张卿说的不错,先要扫自己的屋子,积攒了经验,长了见识,了解了更多的实情,才可以慢慢结合自己的心中所想,眼中所见慢慢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不似有的人,人人都将自己当做诸葛亮了,须知我大明天下,从不缺这些自诩为诸葛孔明的人,缺的恰恰是张卿这样的人。”
张静一便咳嗽道:“其实卑下从前的时候,也是夸夸其谈,觉得自己懂很多道理,可见识的越多,反而越是心怯了。”
这是实话,他是两世为人,好像啥都懂,而他所懂的,可能是未来的方向和趋势,可是,怎么样才可以将这天下慢慢步入这方向和趋势呢?
说难听一点,没有实际的治理和管理经验,提出再高大上的口号,再先进的体系,也不过是第二个王莽而已!噢,对了,崇祯皇帝也很擅长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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