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忙碌的父女两人抬头看了从田埂上走来的张延龄一行,然后一言不发又开始低头干活了。
“嘿!这帮刁民,怎么都是这副德行?见人不知道行礼打招呼的么?不知道他们种的是谁家的地么?”
马全真是鼻子都气歪了,若不是侯爷在场,他恐怕早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了。
“我家又不欠租子,你们找我作甚?找别人去。我年年的租子都是交上的。”赵铁匠站在稻田里梗着脖子叫道。
马全正待呵斥,张延龄摆手制止了他,大声叫道:“这位老人家,我不是来找你要租子的,是想要找人说说话,了解了解情形的。我不知道为何咱们庄子里的百姓们租子交不上,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了么?你们都躲着我,我也不知道缘由,如何替你们解决困难?再说了,这事儿躲也是躲不过去的,躲也不是事儿。事情要是解决不了,我也不知道缘由的话,那我可只能将地收回,另找别人来耕种了。”
赵铁匠闻言楞了楞,将泥手在浑水中胡乱摆了摆,走上田埂来。
“赵老吉见过东家侯爷。”赵铁匠光着两支泥脚站在田埂上拱手行礼。
张延龄拱手笑道:“老人家有礼了。实在抱歉,耽误你做事情了。”
赵老吉道:“倒没什么,我家的地少,就那么七八亩地,活计也不多。很快就会干完的。那个,这里太阳毒辣,咱们去田头树下说话吧。我的水罐放在那里呢。”
张延龄点头答应,一行人跟着赵老吉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田头的一棵柳树下。赵老吉往田里还在干活的那名女子叫道:“阿秀,上来歇会,喝口水。”
那女子抹着汗远远叫道:“爹您歇着,我不渴,我薅了这一片就来。”
赵老吉咂嘴点头,一屁股坐在树下的泥地上,捧起瓦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忽然想起来东家在旁边,于是将瓦罐递过来笑道:“东家,乡下人不懂礼数,该请您喝水的。您请,您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被赵老吉喝过的瓦罐上,那瓦罐有些年头了,黑乎乎的上面似乎全是污渍。里边的水上飘着草叶子,还有一只不知何时飞进去的飞虫飘在水面上张牙舞爪的挣扎着。
张延龄本能的想拒绝,但忽然也学赵老吉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接过瓦罐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马全黄四在旁伸着脖子瞪着眼发愣,自家侯爷可是精细人,吃东西挑剔之极,不干不净的他可从来不碰。此刻居然坐在泥地上捧着那脏兮兮的瓦罐就喝水,这可真是见所未见。侯爷昏迷醒来之后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了。
谈如青看着张延龄这么做,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走到一旁用一只白帕子铺在地上,也坐了下来。
“好水,甘甜的很。解渴。”张延龄抹着嘴巴上的水渍赞道。
赵老吉脸上露出笑容来,张延龄和自己一样坐在地上,也不嫌脏。还赞自己的水好喝。在心里赵老吉一下子便觉得张延龄亲切了起来。也不知听谁说,东家建昌候是个刻薄跋扈之人,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像是那种人。
“老人家今年贵庚啊?”张延龄进一步的拉近距离,开始唠家常。
“哦,回禀东家,老汉我今年六十了。”赵老吉忙道。
“都花甲之年了啊,完全看不出来。身子骨看上去硬朗的很,怕是许多年轻人也不如你健壮呢。”张延龄笑道。
“那可不敢当,侯爷这是夸赞了。不过我是打铁的铁匠,身子骨倒是比寻常人健壮些。”赵老吉道。
“原来你是铁匠,难怪如此。”
“是啊,也不算是正经营生,就是农活不忙的时候走村串户给人打造些斧子铲子镰刀锄头什么的,贴补家用罢了。”赵老吉道。
张延龄道:“老人家,你家中几口人?租种了多少田亩?”
赵老吉道:“禀东家,我家租种了水田八亩,旱田三亩。家里目前是六口子人。儿子媳妇两个孙子再加上我闺女阿秀和我自己。老婆子八年前就得病死了。”
张延龄点头道:“家里这么多人,你这租种的田亩也不算多啊。”
赵老吉道:“确实不多,别人家都是租了一二十亩地的,但是我要打铁,便没种那么多地。况且,这年头,靠种地可养不活家里人,遇到不好的光景,地里收不到粮食,全家就得挨饿。种得再多也不成。”
张延龄道:“那是为何?是咱们的租金太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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