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昭宁帝也不全然没有心,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时间久了,待孙氏也还是有几分体贴的。
孙淑妃笑意清浅,语气温柔:“就在自己宫里,皇上一日不陪着,难道妾便不会走路了?叫公主陪您说说话,妾一会儿就来。”
昭宁帝才没再留她,但却叫孙符跟着她一块儿去散步消食儿。
赵盈目送着孙淑妃出门去,才低叹一声:“父皇如今对孙娘娘真好。”
昭宁帝眸色沉了沉:“她性子沉静,不争不抢,我每每在朝中遇上烦心事,到昭阳宫来坐坐,也能松泛不少,她自有她的好处。”
赵盈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这些。
昭宁帝侧目看她:“你才回宫就急着来见我,还是为了女童走失案吧?”
“此事我受了委屈,父皇打算怎么补偿我?”
她说的直接,倒把昭宁帝逗笑了:“如何叫我补偿你?人家在刑部大堂以死告发,姜卿他们在太极殿上咬住了你不放,我这才把你禁足司隶院,也是免去你受风波波及。
事后严卿替你调查,城中百姓虽也到司隶院闹了一场,可周衍和徐冽不是都替你处置的很妥当吗?
你受了什么委屈?”
赵盈也不觉得意外。
昭宁帝是为君之人,天下事他本就都该知。
何况此事是他一手安排,是以周衍和徐冽所作所为,他会知道,一点也不意外。
赵盈抿唇:“但此事原本就是父皇一手安排的,于我乃是莫须有的罪名,我平白被禁足三日,城中百姓骂骂咧咧的,那些话骂的可难听了,父皇怎么不要补偿我?”
昭宁帝眼角上扬,眼底笑意流露出来:“我的元元真聪明。”
赵盈心生厌恶,便岔过去:“父皇今夜本来没打算见我,是不想跟我说这个吧?”
“你既知道,还寻到昭阳宫来?”
赵盈噙着笑:“父皇也可以不见的啊。”
昭宁帝递手过去,那方向是要落在她面颊上的。
赵盈往后一闪身躲开了那只手:“我今日妆容精致,极喜欢,父皇别给我弄花了。”
昭宁帝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好像……好像有很久,没触碰到小姑娘了。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后来她搬出宫,更是面都少见。
许是他多心。
女孩儿家爱美是天生的,他仔细瞧着,这张脸上了妆后是越发精致。
只是她长眉入鬓的模样,没有以往的清丽脱俗,与记忆中宋氏那张脸,便合不到一起。
宋氏最不爱装扮,不施粉黛的样子最好看,上贡来的螺子黛,所有的都给她一个人留着,她却从来都不用。
眉毛总是淡淡的,从不做这等模样。
昭宁帝便皱了眉头:“是好看,但你还小,少做这样的装扮,长眉入鬓,眼尾上扬,朱唇花钿,反倒把你原本的样貌掩盖起来,人家只看你妆容如何精致,倒并不觉得你生的有多美。”
胡扯。
赵盈知道她母亲生前是什么样的,前世她也觉得那样极美,自幼受母亲影响,她也并不爱如此装扮。
别说是浓妆艳抹了,要不是有正经宫宴,或是到别家去赴谁的小宴,连淡妆她也不怎么爱。
现在却不一样。
赵盈反手拍了拍自己小脸:“我觉得这样好看的很,现如今宫外最时兴这样的妆容,京中如此,我在扬州府时间那些妙龄女孩儿也是这样的,父皇不是也说好看吗?”
她手重垂下去:“我还想叫父皇赔我一斛珠,好拿回去磨成粉拿来拂面,或是留着做珍珠妆呢。”
年轻女孩儿喜欢这些都正常,昭宁帝也不强迫她:“我还当你要什么补偿,就只一斛珠?”
赵盈笑吟吟的说不是:“那岂不是太便宜父皇了。”
昭宁帝的笑声能传至于昭阳宫外去。
只有赵盈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也只在赵盈面前才会笑的这样爽朗。
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可在赵盈面前,他不想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如昔年他守着宋氏时。
“老实说吧,是想来跟我讨什么赏赐。”
赵盈眼尾的笑意才敛起些:“父皇刚才说起徐冽,您还记得他吗?”
昭宁帝挑眉:“徐家的六郎,当然记得。”
他御极这些年,武举只开了那一科,可也正是那一科武举,叫徐冽一朝扬名。
他知道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少年人更有一腔报国热血,最意气风发时,若把他放到边境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但徐照苦苦相求——那时的徐冽,和年轻时的徐照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照在最得意的岁月里战场负伤,从此再不能战,他苦苦相求,昭宁帝只能允了他,抹去了徐冽武状元之名。
只是没想到徐冽那样烈性,竟就叛家而走,一去数年,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出现,摇身一变就成了永嘉公主的暗卫护从。
昭宁帝锐利的目光落在赵盈脸上:“是想替徐冽讨赏赐?”
赵盈与他对视上,重重点头:“多年前他就该得到的,是徐统领自作主张,替他决定了人生,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父皇,他跟在我身边,护我周全,今次女童走失案,虽然从一开始就是父皇设下的计,但他也是出了力的,没有功劳至少还有苦劳。
当年父皇没能允他的,不知道如今还能否允他?”
戍边之将,朝中还是缺的。
纸上谈兵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真的反去边境,无论是北境对峙还是柔然的虎视眈眈,真没有哪一个是拎出来能震慑敌国的。
徐冽到底能不能,当年本也是放手一搏。
现在亦然。
昭宁帝拧眉:“徐冽那种人才,你舍得放他到边关去?”
“眼下四海升平,并无战事,他即便领了军中衔,也可留在京中,只是以备来日而已,再说了,是人才,就该是大齐的人才,是朝廷的人才,我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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