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熏天,衣冠不整。
赵姝连起身都不曾,冷冰冰的看赵盈。
一旦触及那样的目光,赵盈才又觉得,这才应该是赵氏子孙。
赵姝已经算是最不像赵承奕的孩子了。
她自幼养在孙贵人身边,长在孙贵人手上,赵承奕对她可以说是没有一日教养过。
果然骨子里带来的东西,到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
似毒蛇。
且随着年岁渐长,日积月累,只会越来越毒。
赵盈随意往一旁坐了过去。
赵姝收回了目光之后再不肯去看她:“皇上怎么肯纡尊降贵到臣妹这里来,也不怕沾上晦气吗?”
“弑君我都干了,这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赵姝猛地抬眼,震惊也只是一瞬间。
赵盈笑意愈发浓郁:“看来你们和冯太后之间的利益联盟也没有多牢固。”
“你已经大获全胜,何必要这样来看人笑话,落井下石,岂不是太小家子气?”
“那你就说错了。”赵盈嗤道,“朕既赢了,无论怎么羞辱你,折磨你,都是合情合理的,怎么落井下石几句,就是小家子气?”
她可从来不理解这样的道理。
成王败寇,她都赢了,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凭什么非要揣着大度,杀了这些人索性一了百了呢?
她偏要留着慢慢折磨。
“朕之前,跟你说的很清楚,原也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见你。”
赵盈点着扶手,脸上的笑意终于尽数褪去:“赵姝,你想杀了朕,是真的想要扶持赵濯上位,还是也起了野心,想学一学朕的好手段呢?”
赵姝登时无言以对。
内心最不肯告人的那点隐秘,被赵盈无情的拆穿了。
扶持赵濯?
赵濯如今才有几岁,他懂什么啊?
他要是在燕王府长大,有赵承衍指点,也进学有夫子教导,到如今的年纪很多事情也就该懂了。
送上天门山,那里能教他什么?
如何为君,如何当政,他狗屁不通。
“你们当初把人送走,打的不就是这样的主意吗?把濯儿给养废了,就算留下我,我以后也没有了指望。”
赵姝满脸漠然,侧目看来:“但是凭什么一切都要随你们所愿呢?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不可笑吗?”
“朕不会杀你。”
赵姝愣怔:“你说什么?”
“你是真没把朕的话当回事,放心上。”
其实想想看,赵姝后来做的这许多事情,从前可实在是高看了她。
小聪明或许有,也伶俐,只是再长大一些,没有了孙氏教导,她渐次开始变得蠢笨起来。
有勇无谋,与她三位哥哥比起来远远不足。
“天下都是朕的,你凭什么认为靠你与赵婉,就能掀翻朕的天下呢?”
赵盈点着扶手的那只手,动作也猛然收住了:“你母妃就是死在了贪心不足上,这才几年的时间而已,你就这样急着步她后尘。
可见是朕对你们实在太过宽容了。”
包容的有点过了头。
虽然杀了孙氏,但留下了赵姝,修建佛寺,好吃好喝的供着,再到把她召回京城,册立长公主,修建公主府,反倒养出赵姝的狼子野心来。
“你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赵澈的消息吗?”
赵姝心头一震,暗道不好。
惠王兄……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其实不止是她。
没有人知道惠王如今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御极做皇帝的明明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可是朝廷里风光得意的这些人里,却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那哪里是深居简出,分明就是闭门不出啊。
赵盈登基了三年多,他就闭门不出了三年多。
胡泰倒是每个月都会到惠王府去一趟,对外也总说惠王的病不太好,性情怪癖,不肯见人,且适宜静养,闭门谢客最好。
赵姝早就怀疑过。
赵盈什么都干,兄弟手足她恨不得一个不留,可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究竟……
“你究竟对惠王兄做了什么?”
赵盈掀了眼皮看她:“你不是也恨他吗?倒能一口一个王兄的叫出口。”
还恨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恨了。
母妃险些小产,为此坏了身子,这些事情,好像都已经是上一辈子发生的,真真正正的恍若隔世。
赵姝只知道,跟赵盈比起来,她宁可亲近赵澈与赵婉。
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什么亲人了。
她的亲弟弟扣在燕王府,亲妹妹被赵盈把持在宫中。
行事前,也无非是笃定赵盈不敢……
“即便恨,也不如恨你来的直接,毕竟我与皇上之间,是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的。”
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也是将死之人了。
只是她原本,没打算这么狠的。
人活着,还是应该要留下最后一丝仁善。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不应该对这些人留什么仁善,心存慈念。
赵盈那头长久的沉默着,赵姝后来再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她缓缓的起了身。
她踱步,也没有太过靠近赵姝,居高临下的看人:“赵澈从三年前就被我喂了牵机毒,日复一日,服毒,解毒,再服毒,早不**形。
不过你既然不恨他,还惦记着你的好皇兄,朕素来有**之美。”
她退了两步,环顾四周,连声啧叹道:“可惜了这样好的长公主府,你真是白费了朕对你的一番苦心。
既然住不惯,索性挪到惠王府与你的好皇兄一道吧。
对了,还有那个,帮你窃取兵符的——你的小情郎?”
“赵盈!!”
赵姝发了疯一般想要扑上来。
可是她人都几斤虚脱,又哪里有那样的力气。
赵盈闪身便躲开了。
她一时扑了空,身子一软,朝前栽倒下去,结结实实的跌落在地上。
“朕最爱棒打鸳鸯,看人阴阳相隔,所爱不可得,亦不能相守,赵姝,好好受着你的来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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