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慈赧然抽了抽嘴角。
他今日的注意力皆在新月身上,实在是没注意到孙青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新月狐疑的看了一眼贺慈尴尬的表情,虽不知他为何不正眼看自己,但也认命道,“哎,我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的院子里又种花又种草又种菜,菜圃搭理得还算是井井有条,可他一大早却拎着根木棍,烦躁的皱着眉,在拨弄菜地里的菜,就好像这菜不是他辛辛苦苦种的一样。”
“呐,贺叔叔,你看,那片被破坏的菜地,就是他自己弄的。”
贺慈顺着新月指的方向看去。
破坏得还挺严重的,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没过一会儿。”
新月纤细的眉间蹙了起来,“我又见他将木棍一扔,脸上露出难过伤心的表情,跪在那菜地前红了眼睛,然后他准备去提锄头来修理菜圃的时候,我就进去打断了他。”
新月眉梢轻挑,“贺叔叔,你猜怎么着。”
贺慈凝眸,“怎么了?”
新月道,“他竟然又变了个脸色,呆怔了好一会儿,才然后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跟个愣头青一样让我走。”
贺慈脸色肃然起来,也意识到孙青不是个简单角色,不动声色的走到新月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娇小的身子挡住。
新月仍在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贺慈,“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冷酷一会儿热情,一个时辰内变脸了好几回,看着跟变戏法儿似的,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对话,而是在跟好几个人聊天,尤其是他时不时翘起兰花指,啧啧,那场面真是挺壮观的。”
话说到这里。
贺慈已然察觉到危险。
这个孙青——“两位在说什么呢?”
孙青突然出现,打断两人对话。
贺慈一回头,对上孙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他一把将新月挡在身后,“没说什么,就是看这菜地的新菜长势喜人,所以在这儿看看。”
新月在他身后,扒拉着贺慈宽阔的后背露出个小脑袋,“是啊,孙哥哥,你好厉害啊,这些菜都是你自己种的吧?”
看到新月的笑脸。
孙青眸中那抹深沉的寒意蓦的消散了去,嘴上挂起一个淡淡的浅笑,“是啊,都是我种的,不过我本不喜欢摆弄这些,都是我那二妹妹最喜欢侍弄花花叶叶,她人虽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想着把她喜欢做的事情一直做下去。”
贺慈额上沁出一抹冷汗。
孙青不对劲儿!看着孙青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转了个身回正屋,站在门框边上问他,“贺大人不进来吗?”
贺慈浑身一阵发凉。
当先第一个想法便是要保护好新月。
“不了,我们还有事,改日再来拜会!”
说罢,急忙推着新月往院子外走。
可没走两步,身后的孙青脸色一黑,便向他们追赶过来,手里菜刀刀锋凛冽,就要往贺慈后背砍去。
“新月!快跑!”
贺慈眉目一凛,一个用力将新月往院门外推去。
自己则回身院子里,跟突然发狂的孙青扭打起来!“贺叔叔!”
新月哪肯放任贺慈一人留下与孙青单打独斗。
左右一看,拿起腿边一块石头,用轻功跃入院中,照着孙青的后脑勺便一石头砸过去。
孙青掐住贺慈的动作一顿,鲜血滴落在贺慈脸颊上,双手力气一泄,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贺慈双眸睁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孙青推开,抱住新月。
“新月……新月……”他眼圈发红,声音发抖。
不知是担心新月,还是害怕自己出了事,日后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新月愣愣的被贺慈抱住,扬起小脸,温软的嘴唇轻轻滑过他凸起的喉结。
脸颊腾地滚烫起来。
“贺叔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会武功的呀。”
小丫头轻笑的声音虽小,贺慈却听得清清楚楚。
如此……便十分尴尬了。
他情急之下想做个救孩子的英雄。
可却忘了,这位小公主,生来便带着皇家尊贵的骨血,那一身漂亮的功夫,是辛缜亲手教出来的。
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救她了。
贺慈飞快把人推出去,手足无措的将拳头藏在大袖底下,眼里透出尴尬。
“没事了……找人来,将孙青带走吧。”
新月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在贺慈怀中的感觉,就见那人转身便离开了院子。
临走前,还面无表情的拉住她的衣袖,将她也一并带离。
回到衙门。
金木水火土几个一听孙青可能是害死几个弟弟妹妹的凶手,连忙带着人去将孙青控制起来。
可进了监狱,不管衙门如何拷问,孙青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凶手。
他声泪俱下的述说自己是疼爱弟弟妹妹的大哥哥。
从小父母双亡,是他一点一滴将几个弟弟妹妹抚养长大。
他就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他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呢。
孙青说得十分真诚,一度让新月和贺慈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贺慈让人去村子里详细背调。
村中认识孙青的人都说孙青是个好哥哥,长兄如父,家里几个孩子都敬重大哥,几乎从未闹过大矛。
底下几个孩子一向都是听大哥的。
孙青赚的钱都用来补贴家用了。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娶妻生子,重心都在家里。
说出去,谁都不相信孙青会杀自家弟妹。
直到新月回宫。
在自家娘亲的犯罪心理手札里看到一种常见的罪犯心理疾病,才恍然大悟。
原来孙青是人格分裂!他同别的人格分裂还不太一样,因为自小就开始照顾四个孩子,压力如山,无人排解,便分裂出两个孙青人格。
一个是疼爱弟妹的大哥人格,一个是憎恨厌恶弟妹的黑暗人格。
经久积累的矛盾让他的第二人格残忍杀害了弟弟妹妹。
因为主人格的负疚愧责,又在他体内分裂出四个弟弟妹妹的人格!所以,孙青杀害弟妹之后,就开始寡居。
渐渐的不与人来往。
看似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其实,他还是跟弟弟妹妹们住在一块儿,因为他一个人在随时随刻的扮演着弟弟妹妹。
他是孙青,他也是孙青的弟弟和妹妹,一会儿是男,一会儿是女,是以,动作和表情看起来才十分诡异变态。
案子破后,辛缜和杨轻寒回了盛都。
杨轻寒专门将这个案子写到了自己的破案笔记里。
新月破案有功,她问新月要什么奖赏。
新月说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杨轻寒摸着小丫头的头毛,笑问,“我家小公主喜欢的人,是谁呀?”
新月笑眯眯道,“贺慈。”
她没叫贺慈贺叔叔,她叫他贺慈。
她只想让母亲知道,她不想当贺慈的晚辈,她想嫁给贺慈做妻。
杨轻寒倒是没什么意外,这丫头小时候便与贺慈亲近,贺慈在阿缜的强威下也刻意保持了和小丫头的分寸感,但并没有用,小丫头粘贺慈的劲儿比粘阿缜还大。
一度让阿缜醋得想将贺慈赶出盛都。
她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爱情这个东西不在乎年龄界限,只要是女儿喜欢的,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她都能接受。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贺慈。
不过,这事儿辛缜和两个儿子不答应。
辛霖更是直言不讳的怒道,“新月,你嫁的那个老东西,都能当你爹了!”
新月气得小脸通红,“谁说他是老东西了!他不老好么!”
辛霖看着丫头倔强的小脸,气血翻涌,“你也不看看!他长成那样,怎么配得上你!”
新月小嘴一瘪,“他什么样?
他长得挺好看的!眉清目秀!成熟稳重!颇有文采!”
辛霖一个头两个大:“他那样也叫好看?”
家中父亲俊美绝伦,两个哥哥都是绝色风流。
怎的就出了这个瘸眼的,见惯了绝顶美男子,却喜欢上那么一个普通的老男人!新月不管不顾:“我不管,我这辈子就要嫁给他!”
辛霖:“你赶紧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不要让哥哥去要他的命!”
新月:“你要是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辛霖眉头一皱,直接命人将新月的宫门关上,又让人禁卫军看着,不让她出宫。
新月公主这样一闹,贺慈直接被推上了盛都的风口浪尖。
又听新月在宫中被禁足。
他既心疼,又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他配不上她,他别无所求,只希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幸幸福福的。
他没等辛缜亲自来找,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盛都。
跟杨轻寒来盛都的时候,他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第二个故乡,要离开的时候,在屋里孤坐了大半夜,才提起包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人刚出城门,就被一辆马车追了上来。
他认命的回过头。
却见浓墨一般的夜色里,马车帘幕被一只玉手掀开。
一张精致柔美的脸显露出来,嘴角微勾,笑意蕴在眼角。
贺慈一愣。
杨轻寒笑道,“怎么,几个月不见,现在看到我很惊讶?”
贺慈皱着眉看了一眼她身侧的新月,心中忐忑,“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多年,称呼还是没改。
杨轻寒也没说什么,将女儿小手握住,美目盈盈,“你要走,我知道留不下你,但是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不给贺慈说话的机会,杨轻寒继续道,“今晚来这里的只有我和新月两个人,我拜托你的事,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不管你选什么,只要有我在,都不会有人敢威逼伤害你,阿缜也不可以。”
贺慈抬眸,望着马车里容貌相似的母女两,神情肃穆。
“什么事?”
“宫里闷,你帮我照顾新月,带她出去长长见识。”
贺慈再次呆住。
这件事,看似是让他照顾新月,其实是杨轻寒在给他靠近新月的机会。
如果他接受,即意味着他选择接纳新月……可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的女儿……贺慈眼神复杂的抿紧了嘴唇,内心天人交战。
随着他的沉默,新月脸上的悲伤越加明显,出来前,她跟娘亲说好了,如果贺慈选择带她走,那她便义无反顾的跟他走,若贺慈拒绝了她,那她日后的婚事便听爹爹的安排。
她原是信心满满的同娘亲出来。
可现在,她坐在温暖的马车里,浑身冰冷,嘴角笑意消失,寒风刮来跟刀子似的,连皮带肉刺疼得厉害。
他不说话,那冰冷便直接窜入心窝,激得她落寞无比的呼出一口气来。
“娘亲,我们回去吧。”
不想为难他。
她笑容苦涩的拉住杨轻寒的衣袖,“送贺叔叔到这里就可以了,前方的路,他自己一个人也会走得好好的。”
杨轻寒见贺慈低垂着脸,睫羽倾覆,遮住眼底种种情绪,便也洞悉了他的想法。
“那行吧。”
她也没有丧气,便也只是爽朗的笑了一声,“贺慈,记得常回来看看。”
贺慈失笑,拱手道了声“好”。
杨轻寒又道,“年关我和阿缜想给新月物色个夫君,你是新月的长辈,到时候也回来一块儿帮帮忙。”
说罢,也不等贺慈回复,便决然落了车帘。
贺慈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身体蓦的僵在原地,空茫恍惚的眼神看着马车辚辚远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马车很快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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