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施千琅和于赠都会到演武场待一阵,看大家训练,看秋幺和护卫们花样百出的比试。
于赠再也没有露一手,他说自己技穷了。
施千琅也没有展示,因为于赠不答应。
每一次到演武场时,施千琅都命人将黑风牵来,让它在场上跑一跑,跟其他的马匹亲近一下,甚至跟自己亲近一点。
但是黑风并不领情,它一如既往地高昂着头,独自在场内或者奔跑、或者踱步,或者在一旁发呆,不与任何人、任何马往来,那落寞的样子让施千琅忍不住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他还没能获得黑风的认可,那大黑马虽然不再咬他,但是看他的眼神里仍旧恶意满满。
除了去演武场,叶楠也不时带着他们到处逛逛,不仅走遍了宫城内的各处,还纵马围着梅城转了一圈。
穿梭于层层叠叠的花海中,徜徉在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里,有一刻,施千琅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梦境里,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最近他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这里的他的家,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有几次黄昏的时候,在宫城最高的一处大殿之外,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看着夕阳从天际退去,城外的梅花黯淡了,梅林间的大道渐渐模糊。
梅城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就在脚下,炊烟一层层朦胧升起,各种食物的气味飘散,伴随嘈杂的人声。
隔得太远,并不能听清楚对话的内容,但那份喧嚣,带着热烈的生机与活力,令施千琅的心中隐隐悸动,同时,阵阵寒意就会从心底深处渗出来,无端地恐慌,难以抑制。
仿佛是害怕失去,害怕自己难以承担对这一切的依赖和喜爱。
这种时候,只要他偏过头去,总能看到于赠黑亮亮的眼眸,纯净无比地注视着自己,然后指着远方说:“你看那边,那座山的后面再后面,就是宾居城了,其实不远……”
每当这时,施千琅总想牵动嘴角笑一笑,但是到最后,嘴角轻抽,带出的却是一声长叹。
距离不远,未来也不远,所以他的梦,那些战火,也会来吗?还有多远?
这天午饭后,于赠要去宫外买把大刀给秋幺,秋幺怀里那柄铡刀片,被护卫们调侃不说,于赠也实在让看不下去了,紧随在施千琅身后的贴身侍卫,怎么能够草莽至此,这怎能配得上谪仙一般的施千琅呢。
其实,施千琅宫院的管事正良早就向护卫营申请,要为秋幺配一柄好刀,甚至白瑛夫人也开口要赏赐一柄给秋幺,都被于赠拦住了,秋幺的佩刀必须自己亲自置办。
秋幺自然是开心的,露着满口白牙笑着,屁颠屁颠跟着于赠出去了。
他们走后,施千琅来到正殿旁的那间书房,埋头看邸报和公文。
正看得入神,有些声音传入耳中,那是一种新的语言,施千琅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睛,偏着头仔细倾听,片刻后,他居然听懂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粗犷的声音说:“……不答应就直接打过来,给他们点教训,让其他几个诏也看看……”
另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道:“你真的认为我们可以动手吗?即使最后不得不打,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下下之策,而且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怎么办?他们一直拖着,谈来谈去没有进展,过几个月大唐使者就到洱海边了,有唐的支持,他们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还是好好劝说吧,年前我军在北边的渴坡谷失利,丢了大莫门城,赞普已经在跟大唐讲和了,所以,你必须清醒,时刻记住,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岁贡。而是在我们与唐缔结盟约之前,趁消息还不明朗,他们还不清楚局势,扎稳这片区域,把持住这些诏国,这可比岁贡更重要。”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们确实需要物资,需要粮食,不逼着他们答应,秋天不到大军就得饿肚子,更不要说过冬了。赞普让我们自己解决军需,那就只能让这些诏国纳贡呀。”
“不要冲动!”那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调兵到铁桥城,去年失了昆明城及盐城,大唐在巂(xi)州设置了昆明军,我们在东线的优势没有了,如果不能以铁桥城为核心,控制住神外龙雪山到苍山这一线,今后我们将更被动,所以一切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不能撕破脸。”
“那就干等着,等他们自愿施舍吗?”
“越析诏不是答应了会帮忙吗,虽然比不了纳贡,能帮忙总是好的,浪穹诏的丰时王与我们也一贯交好……”
“那施浪诏就更应该有所表示,他千望王总不想被孤立吧,他周边各诏都与我们交好,难道他真的不担心我们与他翻脸?”
“施千望与周边几诏表面友好,实际上关系都很平淡,我们恩威并施,不怕他不忌惮,威吓一下就行了,太过火反而惹出事端,万一引起姚州都督府注意就麻烦了,现在,赞普正打算求亲大唐公主呢,我们一切都得徐徐图之,稳妥为重。”
“哎,赞普才十八岁,支撑朝政确实不简单啊。”
“因此我们更应该为赞普分忧才是,你压住火气,好好说话,尽力争取吧。再说了,真要动武,我们现在的实力……”
“……”
一阵沉默后,传来阵阵叹息声。
施千琅听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拍了拍额头站起身,他兴奋地踱步,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几日来,在那些邸报的字里行间,他确实知道大唐在渴坡谷大破吐蕃,攻取了吐蕃的要塞大莫门城,也看到了唐军夺取了昆明城和盐城,设置了昆明军控制那片区域,他还以为两边正处于不共戴天的局面呢,没想到吐蕃已经与大唐讲和了,甚至还要去求亲。
既然如此,吐蕃确实不会明目张胆与唐争夺在苍洱地区的控制权,兄长一直忌惮铁桥城的吐蕃军队,现在看来可以松口气了。
但是,怎么才能把自己听到的这些信息告知兄长呢?
回到梅城后,施千琅还没有机会与兄长叙谈,没有机会告诉他,自己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获得了很多特殊的能力;告诉他在清水朗山的匪巢里发生的事情……
一想起这些事情,繁乱的头绪就搅合在一起,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施千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汤满是苦涩,刺激着他的舌尖,冷却了他胸中勃发的热切。
先别急,一步一步来,先说当下与吐蕃有关的事情,至于其他,还是要再等等,等自己对施戈皮再多些了解,对各种关系更有把握了再说不迟。
打定了主意,施千琅走出书房去寻施千望。
此时施千望正在偏殿里。
施千琅才走进偏殿所在的院子,刚刚听到的那个粗犷的声音又清晰传来,这次他说的不是吐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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