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想想已经和唐迟两个人并排坐在白雾中好长时间了，两人均是一言不发。摩卡也因为冲击波过于强大，持续掉线中。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爆炸发生的时候，摩卡立即给她打开了防御系统，她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的。相当于短暂的冲击之后，她就和唐迟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

可是，不疼不代表没有意识。她听到了惨叫，虽然都很短促。事发突然，过程也很快，有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当时在干什么来着？

啊，在等系统的基准分下来，给他们分配表现分。

她已经想好了，作为一个新时代三好青年，一定要做到惩恶扬善：曹新的表现分扣光，他为了活着过于不择手段，杀人了。其他所有人表现都可圈可点，那就大家平均分。不对，陈鸿听意思出去之后还要照顾死掉队友的独女，再给他单独抽一份出来加上……

但是，设想好的这一切，都还没能实现。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所有人惊恐的表情和神色就在她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她浑身都有点麻，那种怅然若失，那种精神涣散，那种无法注意力集中的茫然，她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应当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窃喜的，要感谢自己是主考官这件事，否则她也已经死了。没有遗言，没有征兆，在这个世界死去，在现实里永远消失。

但是，她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在考场里，大家虽是点头之交，出去了，再遇见的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相处的点滴不是假的。一进来的时候，申薇就主动跟自己打了招呼，陈琦一直是可靠的存在，陈鸿感觉从头哭到尾，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还有杜川。

这是第二次和杜川在考场里相遇了。张想想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他死了这个事实。毕竟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还救过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事情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不对，然后发展成这样的？

唐迟看着一旁疑似被吓傻了的张想想，不知道怎么宽慰好，迟疑说道：“你要学会接受，以后这样不可控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一下就被打击到，你可能不适合做这个。”

张想想很赞同唐迟的评价，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际遇，这只是监考的第一场，就无人生还，以后她还要习惯这种生活吗？习惯于要亲眼看着一脸兴奋、自信满满考生，走不出原先走进的那扇门？

她尝试着开口，却突然发现只有嘴型在动，完全失声。她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哑，有气无力：“这种属于npc失控，既然发生过很多次了，肯定也有应对方案，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活过来？

毕竟你也听到了，我们答题是系统判定成功了的，再过一个小时，明明大家都能走了，没理由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的！

我，就算是玩手游，如果系统崩了，也是会给玩家补偿损失的，没道理要玩家自己承担这些的……”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

唐迟愣了下，回道：“正规考生是不会死的，后续肯定有补偿，但是，这场考试恰好赶巧了，最后通关的都是生人，这样就没有办法了。”

张想想心脏仿佛被重击了一拳的海绵，却怎么样也平不起来。

她没有怀疑唐迟的话，摩卡现在不在，唐迟又是自由人，无论是从权限维度还是从业经验来说，他说的话，她只有听的份。

但是什么东西都不做，她自己很难接受，她哽咽问道：“不是主考官每次出了考场都要写报告吗？写了也是提交上去更为细致的优化考试系统的运行，对不对？

那我可不可以额外打一份报告，阐明一下这个漏洞，也不是非要这一场的人都活过来，就是，就是以后，能不能尽量减少这样的枉死？

这个跟正规考生没有关系，因为这一划分标准是我们人定的。但是既然考试系统允许了生人进来，这说明他们也是受到认可的考生啊，既然允许，为什么不可以受到规则的保护？”

由于情绪较为激动，张想想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几次都要说不下去。

唐迟眉头轻皱，但是他隐藏的很好，没叫张想想发现。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安抚的拍拍她的肩。

张想想哭的很克制，但依旧上气不接下气，临了，不死心的追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没有。”唐迟抱歉的回道。

“有。”

两个声音发出时间基本是重合的，一瞬间张想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眼睛里噙着泪，看不太清画面，只能回头循着声音望去，白雾隐约透着那里站着一个人。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因为那个声音实在是熟悉，可是她不敢肯定，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她赶忙用袖口擦了眼泪，仔细分辨了下，突然“哇”的就哭出声了。

是杜川！

是衣衫褴褛，但活着的杜川！

她赶忙起身，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杜川，嚎啕大哭，像是受尽了委屈：“我以为你死了！”

杜川一个踉跄，张想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就算侥幸活着，杜川也一定受了很重的伤，这毕竟是爆炸。

她捏捏杜川的胳膊，杜川的腿，又捧住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确实也看不出来伤在哪里，但是刚刚的闷哼声又不是假的，她一边哭一边焦急道：“没事吧，到底伤在哪里了？我们在白雾里困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得赶快出去，出去身体机能才能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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