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荀还在眼巴巴等着万航回答。
而后者眼睑低垂,唇线紧抿,手指点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渡之?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范荀的五官扭结在一起,冷眼看去,与几天前的屠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你说什么?”万航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我说,你与那秦熺说了什么,何故就应下筵席一事了呢?”
“这个……我只是歉意托词,并无真心诚意,他应下或许是为了泄愤,捉弄于你我?”
万航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去想。
“到了!”屠术的声音传进来,马车也停了下来。
万航手搭车帘向外张望,清河坊依旧熙来攘往,人头攒动,令人咂舌。
“我略感不适,你们二人且去吧!”
身体不适是假,逃避倒是真的,他弯腰撤回车厢内,帘子垂落下来,为他隔绝了外部的繁杂。
屠术已摸清了他的脾性,由着他去。
范荀误以为,方才因着好奇刨根问底惹他不爽,心里隐约不安,生出些愧疚来。
想到不久后三人将在保和坊砖街巷比邻而居,又顿时觉得宽慰了些,盯着采买字签上的一应物件,默默在细软上多加了几床。
这时他才察觉,他的愧疚不是来源于刚才的问答,而是来自于自己背后的那人。
自从受那人差遣,来到赵府,接近这一众人开始,一言一行就不再纯粹了,尤其是从接应刘允升开始,这种不纯粹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搅扰着他。
大概就不是做细作的料吧,他微微一叹,跟随屠术的脚步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拐进了一家铺子。
万航重新坐回软垫上,斜倚一侧扶手,半阖着眼,思索着刘允升和秦熺。
按照常理,陌生人之间发生些不愉快之事,横眉竖眼恶语相向才是。
比如,那个叫做扶游的小随从对待屠术的态度,虽是怪怨苛责,却令人心中踏实,因为本应如此。
偏偏那秦熺秦伯阳,对自己似乎起了某种兴趣,甚至掺杂着莫名的“暧昧”,不由地让他打了个寒颤。
秦熺在秦桧的“谆谆教导”下,绝对是妥妥的一枚纨绔子弟。
史料上记载他有三子,如此看来,秦伯阳多半不会是喜男风的,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
赵煜惯来低调,除却赵静姝专用的马车稍许华美了些,其余的车马一概从简。
南宋时期的临安城,百姓生活皆富足,尤其是世族大家,坐拥豪墅园林,出行左拥右护,车马豪驾,不在话下。
从自己所乘的马车上,是断然看不出自己身份的才对,那秦伯阳亲昵随意的举动又是何故?
躺着躺着,眼皮沉重地不想抬起,竟有些昏昏欲睡。
“公子,公子……公子!”
扶游攀着车窗,在万航头顶上轻声唤着,看他似已入梦,声音越来越轻如耳语般。
万航睡眼惺忪,循着声音望过来,看到那白里透红的脸,连忙坐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发带衣衫。
“小哥,何事?”
他心中暗叫不妙,这还没琢磨好筵席之事呢,这么快就被追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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