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书生家里便添了一双碗筷,时不时还要买点烧鸡腊肉之类的回来讨好小狐狸。
小狐狸性子活泼讨巧,整天都爱往外面跑,城里人常常在天黑的时候看见,书生提着风灯出门,沿着大街小巷呼唤着“狐狸,小狐狸,回家吃晚饭了~”
不多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白绒绒一小团就要跳上书生肩上,像小狗一样在书生肩颈、脸颊上蹭了又蹭。
到了冬天,城里的猎人就要开始陆陆续续上山了。打猎的人一多,大家都在雪山上窜来窜去,伤患数目自然是往日的好几倍。
书生忙得脚不沾地,狐狸天性聪慧,在书生的教导下,竟也能站在桌案后帮忙,抓药、收账、上药狐狸样样都做得很好。
这个冬天,孑然一身的书生,在小狐狸的陪伴下,过得比先前任何一年都要快乐幸福。
时间久了什么都会变。
小狐狸是这样,书生也是这样,最明显的,还要数城里的百姓。
大约两三百年以前——
近几年,天气大不如从前。
夏季的时间来的快,走的更快,一晃就找不见踪影。
陈猛是白山城族老的独子,今年暖和的时间太短了,黍米还没能长得饱满,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山顶上冒了个脸,转眼就要挂在西边天际线的尽头。
黑夜漫无边际,白昼弹指一线。
像陈猛他们家这样的殷实富户,也忍不住要担心今年冬天会不会饿肚子。
夏天的尾巴刚刚过去,陈猛家里就开始节衣缩食。
阿奶拿黍米粒炖了一大锅大骨头汤。
“猛子,喊大家伙儿吃饭嘞!”
陈猛放下手里挑拣到一半的黍米,前前后后喊了人,走到饭桌前坐下。
米粒没多少,主要是肉汤。
阿爷放下饭碗,“香是香,孩子们吃多了怕不好解手”
往年就有这样的事情,肉吃多了,小孩子肚子里的东西出不来,越憋越久,最后肚子胀得比孕妇还厉害,就那样活活憋死了。
陈猛他爹看看怀里抱着的弟弟,跟阿爷坐在一起叹气。
陈猛听见他们说:
“现在月份还早,能给娃吃些野菜叶子,往后可怎么办?”
“要不要再去问问书生,他没准知道些土方子?”
“也是,年景不好,大家日子都不顺利。”
书生将家里的草药全都找出来,分门别类仔细地重新晒制过后,给家家户户都送了一点。
书生估算着自己家里米缸的大小,照目前来看,半缸黍米大约重五十公斤左右,厨房地窖里还藏着一些地瓜、柿饼,配着几十斤腊肉一起吃,他和小狐狸应当是挨不了饿的。
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
八月初,洋洋洒洒的大雪骤然而来,一夜之间,积雪便将这群山深处的白山城藏了个彻底。
此后,没有一天不下雪。
城里人家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炕下的火灭了没、外面的雪停了没。
火烧了一整夜,可能还有余热,但大雪下完上一个黑夜,却还要在这一个白天继续。
这样的极端天气,可谓是百年难遇。
起初,人们还能趁着雪不太深的时候,勉强进山,带回来木材和猎物;再往后,大雪没过腰际,冷风呼号,漫天都是雪花,人的视线越来越差,四肢也寸步难行,走在外面的时候,稍有不慎掉进哪个雪窝子里,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每天都在扫雪,人们用马车拉着巨大的木板,将街上的积雪推出城去,即便是这样,路也极其不好走。
困难时候,族老出面,将各家各户存下的粮食和肉的数目全都记在一起,谁家有盈余,就给挨饿的人家匀一些,若是有人实在揭不开锅了,也可以向左邻右舍或是族老家求助。
雪实在是下得太久。
狐狸和书生住在小小的院子里,他们的房屋年久失修,房顶的茅草也被大风刮走了不知道多少。白天最亮的时候,书生就要顶着暴风雪爬到屋顶上,用冰块将稀疏的茅草压住。
小狐狸举起前爪,帮书生扶着梯子,仰头问他,“我们的房子今晚会不会就要,‘轰!’一下被雪压塌呀?”
书生侧头看它,“不怕,就算房子没了顶,也是我帮你挡着风”
小屋里烧着火炉,书生有时候趴在桌边写东西,有时候坐在火炉面前看书,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站在厨房里,望着越来越浅的黍米缸、日益减少的腊肉串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狐狸懵懂无知,身上不冷了,就从火堆旁边一跃而起,站到窗户边,好奇又忧愁地盯着外面的纯白世界。
“雪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呀”
饭桌上的食物越来越少,肉汤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书生把腊肉一遍一遍地煮,每次只敢放一小块肉,兑了水放在火炉边焐着,什么时候饿了,就喝一点。
小狐狸喝着汤,觉得自己好像瘦了很多,身上的毛也不如从前光滑,躺在垫子上时,毛塌了下去,正值狐狸还没有书生的蒲团坐垫厚。
“嘤”
好饿呀。
好想吃肉,家里的腊肉快要吃完了。
它好想吃新鲜的肉,那种咬一口,就会有鲜美的肉汁在嘴里流淌的好肉。
上一次吃,还是在山上抓到的山鸡。
说起来,它好像记得,在这条街的不远处,往巷子里面走走,就有一家人喂了一大群鸡
小狐狸开始外出。
书生每天只喝一顿肉汤,他把看书写字的时间都让给了睡觉。
火炉边打盹儿的书生,睡得很沉。
小狐狸悄悄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细缝,看看人事不知的书生,它从巴掌宽的缝里钻了出去。
应该才过午,但谁知道呢,很久没见过太阳露面了,谁都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时辰了。
于是——“哪个杀千刀的!”
女人的咒骂声蓦然响起,在风雪中听着有些不真切,仿佛鬼哭狼嚎,凄厉又愤怒。
傍晚时候,书生家的窗户微不可闻地“吱扭~”了一声,还好书生太饿了,睡着睡着已经昏了过去,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不对的地方。
这晚的肉汤,不再是清澈可见倒映的白水炖又老又柴、早已没有食物香味的腊肉。汤面飘着油星子,里头除了拳头大那块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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