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折射着摩天大厦各色闪耀的霓虹广告牌,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涂抹上一层湿润的油膜。
车窗浮漾湿湿的流光,车驶上高架桥,把城市的繁华甩在身后。
瑞斯塔德秋季的雨是孩子脾气,说来就来,陈望月没怎么为突变的天气而忧心,只是拿出她的平板,她今天份的单词计划还没有完成。
“你这样不会头晕吗,望月。”陆兰庭把车厢内的灯调得更亮了一些,出言提醒。
“我不怎么晕车,而且您开得很稳,请保持。”
她眼睛黏在屏幕上,手写笔持续记录着词性和词义。
“好吧,看来我下次要在车后座装个儿童用小桌板,方便你用功。”
下次。陈望月的笔不小心在屏幕上斜出一条细线,抬起头来,她忽地笑了,“陆公使,我的档期很满,不好约的。”
他用严肃语气问,“那我从现在开始排队,要交保证金吗?”
“如果我们去的那家餐厅主厨手艺能让我满意的话,就给您预留一个位置。”她答得轻快,“您可以专心开车不跟我聊天吗,我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每次坐我哥哥的车我都有这种担心。”
陆兰庭从后视镜中看她,轻笑了声,“小辛开车的时候会话很多吗?”
“不止,他总是在红灯的时候找一堆理由跟我牵手,用的力气很大,把我的手指撑得很痛,绿灯了也不松开,他这个人就是非要惹我生气了才会把我的话放心上。”陈望月说,“所以我干脆让他去给自动驾驶领域投点钱。”
是抱怨的语调,但表情分明是笑着的。
热恋中的人,才会有口不对心的甜蜜烦恼。
他看她,她同样抬眼,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中追尾,像肇事双方,谁也不肯避让,联邦政府的外交官精通沟通之道,从不让冷场发生,但此刻一言不发,嘴唇线条拉得很平,眼神携带着某种力量,仿佛能洞穿人心。
陈望月视线在半空中飘忽了一下,慢慢敛了笑,移开目光,继续盯着屏幕。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陈望月干脆戴上耳机,专心致志投入到学习中去,一直到陆兰庭的声音把她从隔绝的状态中唤醒。
男人躬身打开后座车门,外面的雨势熄了,只有一点细微的小雨丝偶尔飞溅到身上,风很客气地拂过脸颊,他身形很高,低头为她撑开一把伞。
陈望月假装没有注意到伞面倾向她的角度,完全有失公平。
陆兰庭把车停在了瑞市郊的黛山山脚,首都的制高点,她跟顾晓盼在周末来过一次,但只在外围转了转。
这里的开发程度显然不如主景区,雨天不会有星星和月亮,山的黑影子在夜色里模糊,像沉默的野兽脊背。
看起来比较适合抛尸。
陈望月仰起头,“这就是您说的风景很好吗,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我不会骗你,望月,再保持一点点期待。”
陆兰庭没有跟她一般见识,他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就有侍者打扮的人提着灯笼走来,殷勤引他们走上一条木质栈道。
走到尽头的一瞬间,灯次第而亮,夜色下山间索道现出真容,缆车像连缀的明珠,顷刻间,周遭世界都被点亮成白昼。
一辆纯白色的缆车在陈望月面前停下,车身还倒映着湿润的流光,不时滚落水珠,两面的上半侧和出入门都安装着观景用的透明钢化玻璃,车厢顶部装饰华丽壁灯,中间固定一条胡桃木的方桌,丝绒桌布上金银器皿闪闪发亮,点缀花束烛台。
“这里的缆车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你是第一位乘客。”
陆兰庭回身,眼中倒映着湿润的雨水和夜色,把手伸向她,“开发商是我一位朋友,我经不住他软磨硬泡,也投了一点钱,很荣幸陈小姐能赏光。”
陈望月想了想,只小气地分给了他指尖,被浅浅握住,冰凉的唇贴在她手背,陆兰庭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乌黑深秀的一双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着的睫毛,边缘流淌粼粼浮动月光。
“很漂亮别致的餐厅。”
陆兰庭把自己放进被俯视的境地,也给了她居高临下的姿态,陈望月只是微笑,“看起来不便宜呢,熟人可以打折吗,陆公使,体谅一下,我现在花的都是我哥哥的钱。”
扣住手腕的力道依然不紧不慢,他也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恐怕不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真吝啬啊,我们的‘第一公子’阁下。”
陈望月把他的外号拖得又慢又长,准备再奚落两句。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他拽进了缆车车厢,她猝不及防,没来得及低头,撞上厢顶之前,被他右手手掌护住头颅,按到了靠里的座椅上。
陈望月没有错过他眉头短暂皱起的一秒,她去找他的右手,手背果然被车顶的金属边缘剐蹭下来一块油皮。
这时候大概很需要一些关心的慰问,毕竟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保护她,但陈望月一句都不打算给,她视若无睹,翻开桌上的菜单,“你们的招牌是什么?”
她草草翻了几页又推过去,手撑着下巴,一点都不遮掩,情绪不高的样子,“算了,还是您来点吧。”
陆兰庭脸上没什么表情,把受伤的手掌藏到膝盖上,“有几道特色菜,你一定要尝尝。”
缆车缓缓启动。这项观光交通工具将人类的霸权体现得淋漓尽致,山林的神秘面纱完全被揭开了,陈望月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问候着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老树,那些高低不平的山峦,本来是怪兽一样的庞然大物,在这里都变成了按比例尺制作的微缩模型,缆车沿着索道攀升得越来越高,离天空越来越近,仿佛伸手就能从撕下一块夜色作为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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