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凭什么会觉得,良去了秦国会如你所愿?”
“不是如我所愿。是如你所愿。”
她从袖中拿出一物,徐徐展开手中的绢布,夕阳的光洒在这一幅她描摹了无数遍的中国地图。
墨色的线条有浓有浅,他大致能看懂这是张地图,但图上这种呈现方式与他所见的都不一样。
张良不解,它既像一只雄鸡又像一朵海棠,可嬴荷华为什么叫它“中国”?
“我问你,韩地是否在此?”
张良见她指着这张图纸最居中的一处,他看见上面用双圆标了一个新郑。
许栀道:“宇宙茫茫无际,若是能从此看到整个全局,故不会囿于一国一地之得失了。”
听到这话,张良的表情重新回归僵硬,拧眉道:“倘若秦被韩灭国,公主也会生出此等见解吗?”
许栀笑了起来,她粉白的脸颊处显出两只浅浅的酒窝,这令她的外表看起来颇为单纯。
“如果你要说土地之失,我当是也鄙夷我方才的说法。”
许栀以指蘸水勾勒出统一之后的秦朝疆域,她复抬头看着他,“这片土地上,韩国部族仍旧活跃着,韩地的文化生机依然存在。那么韩就在。”
这张图上标注了许多地点,拉通来看是除韩国之外的五国国都。
一个秦国公主也如此相信以秦之力当要统摄六国?
张良不能不说震惊。
尚说到此处,殿外的内官前来禀报说:将军已在韩郊亲自为长公子接尘。不久就要入宫,长公子甚为关切她的伤势。
长公子。伤势……
许栀心里一颤,扶苏为何来新郑了?她也没有告诉咸阳自己中箭的事情。
许栀捏了拳头,很快想到了李贤。
她在书信中把拉拢张良这件事算在了李贤的头上。
不能让他们先见上面。
但也不能先让扶苏发现这是自己所为。
毕竟,谁能一下子接受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开始用辩才图人心?
“王兄与嬴腾将军大概何时到韩宫?”
“半个时辰。”
许栀看了眼张良,决定先下手为强。
“请和王兄说荷华在韩宫,我要请他先见一个人。”
许栀在内官走后,她不等张良再细看,极快地把地图塞进了烧着的煮酒铜炉中,绢帛很快燃烧殆尽。
张良尚在思考她说的话,不料见她这举动,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长公子知他小妹心有沟壑会怎是什么反应?”
许栀见了他的笑,也想他那样笑:“若王兄知道你敢逼我毒粥,指不定你会是什么下场。”
“不论是秦王还是长公子,与公主不过一丘之貉。”
说到这儿时,许栀收敛了笑意。
她看着张良的眼睛,颇为认真地说:“不论你如何想我的所为,但我的王兄是个容雅君子,他乃是天地之间至洁之人。”
“长公子?秦王残暴不仁,穷兵黩武,何以养育其子之品行?”
“残暴不仁?”许栀忽然发笑,她深深地看着眼前人的眼睛。
张良被这种透穿灵魂的注视激荡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颤粟。
许栀想到了后世史书对秦始皇帝的评价大多无出这两个词。
他听她带有长叹与咏叹般的语调说。
“是啊,一直以来理解他的人都不多。不过你迟早有一天会想通、会承认一件事。”
“想通什么?”
“我的父王是这个乱世唯一的答案。”
许栀收回视线,又冲他笑了笑,自顾自地碎碎念起来,“一会儿你见了王兄自会明白我所言不假。”
内官呈上那个标志性的铜盏。
这是暴氏族人与他暗中商议之后的信号。
一旦盏翻,嬴荷华便会当即会死于藏在暗处的弩机之下。
碳火将面前女孩的脸印得通红,她身着赤色裙衫,两个垂簪呈弧形挂于脑后,像是耷拉下来的兔子耳朵。
张良端起了手中的铜盏,就在他假意将盏放在唇边,准备按照计划执行时。
许栀将自己面前的茶食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她微笑起来的时候显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韩非先生喜欢这些点心,你也尝一尝吧。一箪食一瓢饮,一家人团坐,这些简单的日常,对这个乱世来说太奢侈了。”
漫漫的霞光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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