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抬起头,微微眯眼,虽说是疑问,但语气肯定:“你知道了什么。”
白宜年看着她。
他被裴宴“会心一击”,不再摆烂后,整个人精神气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阴郁阴沉。
金丝眼镜遮住了那条从小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的,从额头贯穿眼睛的伤疤,他本身容貌就格外突出,只是从前向来不露与人前。
现在将头发撩上去,露出优越的五官后,恐怕任何人都并不会一下子注意到他脸上的残缺,只会给人种“斯文败类”的俊帅感。
白宜年的目光在眼镜后显得模糊不清,他沉沉地看着裴宴。
过了好一会,他做了个口型。
那个名字曾经如附骨之疽般跟随了裴宴几年,那怕她在古代十几年都未曾用过,对它依旧无比的熟悉。
——“霍昔”。
裴宴直直地盯着白宜年。
她脑子里似乎闪过无数个念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平时要沉上一些:“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跟你聊过两次圈内项目之后。”白宜年说。
裴宴没想到竟然这么早,一时间有些讶异。
白宜年顿了顿,才开口解释:“虽说你大部分时候都很注意,跟我说起项目的时候用的都是路人,甚至粉丝视角。但是事实上,你偶尔也会无意提到圈内人才会知道的黑话,我那时候就直觉,你绝对不是单纯的圈外人。”
“从这点出发进行推理,会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你曾经在娱乐圈内工作过,或许是助理,或许是经济公司员工。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没必要刻意隐瞒自己曾经的工作。可能性更大是第二种——你曾经是个艺人,因为某些原因退圈,准备跟之前的自己完全割裂,所以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如果你暴露身份,恐怕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当然,也不排除你仅仅是不想惹来不需要的关注,所以才隐藏身份,但我直觉不是这样。”
“因为发展不好,所以选择退圈的艺人多如牛毛,但因为各种各样特殊原因所以退圈的却不多。这两年受到关注比较多,且跟你年龄相近的……也就是霍昔一个。”
分析到这,已经很容易得出答案。
当然,还有一些细节作为佐证:“你在熙来街摆摊的时间点,距离霍昔退圈只有一个月。”
“霍昔最开始出道,是在燕京参加校园歌手大赛。那场校园歌手大赛需要本地大学学生证才能报名,这说明她多半是在燕京上的大学。而你某次聊天的时候曾不经意提过,你是燕京大毕业。”
霍昔的百度百科上年龄是22岁,你是21,但百科本就不一定准确。看霍昔过往的综艺,恐怕没有谎报太多年龄,你和她年龄差距不大,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霍昔退圈后一直人间蒸发,这很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因故退圈的艺人,然而但凡是曾经有点热度的,都不会蒸发得这么彻底。毕竟不说一些留下来的粉丝和狗仔还会关注,很多退圈艺人为了生计也会靠过往名声做点生意。”
“两种可能,要么霍昔其实已经死了,自然不会被人发现。要么,她其实改头换面,做着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工作,比方说……从摆摊开始,开小饭馆。”
“因为没有刻意深入调查,所以不能完全确认你就是霍昔,但是,我有八成肯定。”
这一长串,听得裴宴都有点发愣。
她心想,白宜年真不愧是原型的反派大boss,这一波推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福尔摩斯或者名侦探柯南。
裴宴一时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直接自爆——这反倒让白宜年更加肯定她就是霍昔。
不过转念一想,白宜年已经推理到这份上了,她自爆不自爆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哪怕她不承认自己就是霍昔,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站在原地,一时沉默。
裴宴从古代穿回来后回到浔阳,改头换面,换回原名,这还是第二次有人将她跟以前的身份联系上。
上一次是浔阳市局的警官,那时都是陌生人,他们并未戴有色眼镜看她,但哪怕真这么做了,裴宴也不会格外在意。
毕竟是陌生人,不把她的身份爆出去就很有职业操守了。
然而白宜年跟她勉强能算上是朋友,这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虽说已经过去十几年,作为霍昔时的感觉模糊不清,但试图去想,还能想起被全网谩骂的感觉。
那绝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
裴宴垂眼,过了许久才看着他:“既然你已经调查过我以前的身份,你应该看过我的黑料?”
耍大牌、欺负继妹、无恶不作。
白宜年却笑了一下:“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网上流传的“霍昔”那种作天作地、热爱耍大牌的形象,跟他认识的裴宴压根就联系不上。他查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白宜年本身就出身华国最大的传媒娱乐集团之一,哪怕从小不受宠,也经常会听到相关的消息,自然知道,娱乐圈的传言能夸张到何种地步。
哪怕不是娱乐圈,公司里普通白领以讹传讹,他曾经也并非什么很好的形象。
至于裴宴身上的这些传闻是哪里来的……白宜年出身白家,在一堆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当中长大,他也是见惯了豪门恩怨的,稍微联想一下霍家内部情况,对于“霍昔”为什么黑料满天飞,就有了很肯定的猜想。
裴宴微怔,随后忍不住笑了下。
也是,像白宜年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被网上那些传言蒙蔽。
不过,她心口到底松了一点。
“总之,”白宜年解释完毕,进入正题,“除非是我这样跟你交情不错,时常聊天,还经常讨论过娱乐圈内话题的,否则很难想从现在的你想象出你就是那个‘霍昔’。如果你真的担心会被发现身份,可以选择不露脸。如果《活无常》播出后网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传言,我这边也会帮忙处理。”
“这是我作为朋友的请求,也是作为《活无常》制片方的请求。我个人认为孟婆这个角色由你来客串,最为合适。”
裴宴沉思片刻。
白宜年现在对她的好感度不低,有足足75——这对他这种原来对人类最高好感度只有20的人来说,已经十分了不得。
他大概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既然如此,他的话还是很可信的。
既然白宜年能打出包票,她应该不需要太过担心身份泄露问题,毕竟作为反派大boss,他能力在那。
况且,白宜年的邀约本就很有诱惑力。
现在市面上还没有特别高质量的灵异恐怖剧,按照白宜年的能力,只要《活无常》最终做出来的成品能让他满意,这部前所未有的灵异恐怖剧播出后,实在是很难不红。
能让小饭馆在这种红剧中露个脸,不说别的,至少不少剧粉都会乐意来这个“取景地”打卡。不仅能多一批客人,运气好的话,小饭馆的名气也能大大上升。
比起娱乐新闻的热度,裴宴以前上的热搜,不过是小打小闹。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可能放过。
况且,如果她不答应,白宜年方真找不到合适的替补演员,进而影响到剧本身,最终影响到隐藏任务进度,那就不妙了。
隐藏任务,关系着白宜年,也关系着她的千万。
裴宴最终下定决心答应白宜年的邀约:“具体片酬有多少?”
白宜年:“这部剧是小成本制作,你又是素人客串,连小饭馆的场地租借费,加起来可能只有二十万。”
比起那些明星肯定是不能比,但一个小成本剧能拿出这么多,其实已经很有诚意。
裴宴思索道:“我不露脸,只手和身体出镜,如果有人泄露我照片的话,你得帮我处理。”
“没问题,”白宜年露出个笑容,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裴小老板。”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裴宴跟小饭馆的大家提起这件事。
杨阳跟何婶一下兴奋了:“电视剧要来取景?还找你客串?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裴宴吃了口红烧萝卜。
这几天杨阳练习刀工的时候削了太多萝卜,有些削得太离谱的,外皮坑坑洼洼,里头东缺一块少缺一块,这种东西裴宴是不敢给客人吃的,就只能自己做一下,跟大家一块解决。
好在她手艺好,简简单单的一道红烧萝卜都鲜美无比,比肉都好吃。
杨阳奇怪:“师父你就一点不兴奋?”
这可是客串电视剧啊!哪怕是网剧,一般小老百姓哪有不兴奋的。
裴宴当然兴奋不到哪里去。
她又不是没演过戏,很清楚地知道拍戏是怎么回事。
除非是那种谁的脸色都不必看的大咖,否则又要背剧本,又要被导演骂。
拍戏也不是跟着天气来,有时候夏天得穿五层戏服,冬天只能穿一层单衣,还得淋人工雨。
若是排期比较紧凑的剧组,大夜场一个接着一个来,拍完一部戏,命都下去半条。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不是每个演员都能赚很多。这行当,落在下面的才是最多的,十八线也就勉强混个温饱,如果不是真爱这一行,演戏就是活受罪。
幸亏这次只是客串,因为戏份不多,小饭馆打烊后拍就好,不会影响生意。
吃完饭,径自进了厨房。
杨阳剩下来的萝卜还有一大只,她切成了细丝,调味后裹上面糊,倒进炒勺炸成萝卜丝饼。
这样做出的萝卜丝饼,外脆里嫩,做早点或者当零嘴都很好。
装了一袋给杨阳,让他拿回去给杨棉吃,剩下的留给裴珠当早点。
她自己倒是浑不在意,裴珠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拉了拉她:“宴宴,这没问题?”
裴珠下午时要上课,不过上完课还是会来蹭顿饭。
裴宴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摇头:“没事,我跟制作方商量好,不露脸,如果有不好传闻,制作方的白总监跟我关系不错,会帮我处理。”
裴珠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宴宴在娱乐圈那会就是活受罪。
能不牵扯太深,防止被那些人咬上,自然最好。
《活无常》导演见到裴宴和小饭馆后灵感大爆发,熬了一个大夜,八百倍速赶出新版剧本。
导演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进度这么快,立刻送去嘉瑞传媒给白宜年过目,很快就得到批准,就采用这个版本。
这个版本远比之前的那个版本要优秀。
新版剧本为了塑造新孟婆的神秘感,要求裴宴全程基本不出声,加起来一共七八场的戏份里,加起来只有短短一句台词。
又因为裴宴本人要求不露脸,无法用表情传达情绪,导演便跟白宜年商量了一下,最后在剧本里增添了一个“传声筒”角色。
“传声筒”角色名叫“青衣”,既然是地府的角色,自然是个女鬼。
她生前是个古代歌女,死后不愿投胎,被孟婆看中,留在身边当孟婆小饭馆的活计。
导演不知裴宴身份,以为她是纯粹素人,素人客串,恐怕很难上手。
第一时间将剧本送去给她,在他们找到合适的青衣饰演者之前,让裴宴先熟悉一下剧本,自己也能指导几句。
裴宴略翻了翻剧本,她的戏份没什么难度,全程做菜,表现出一种“神秘高人”气场就行,需要演技的地方并不算太多。
倒是这传声筒角色青衣,很需要些演技。
青衣是个古代歌女,平日里除了端茶倒水,就是在小饭馆门口弹琵琶唱歌。
她的歌声,能将鬼魂们吸引到孟婆小饭馆,也能给他们指引投胎的路。
青衣外表是个活泼天真的年轻姑娘,但是内心似乎一直有些愁绪,涉及到剧情里的一个大伏笔。虽说不算特别复杂,但也是个有层次的角色。
能将这样的角色演好不容易,加上时间紧急,海选来不及,现找人也很头大,导演多少有些发愁。
裴宴看到这角色,却是一愣。
这不就是谢望舒么?
谢望舒原本就是这么个活泼天真的傻白甜,最近思考前途,正好也挺发愁。
压根不需要什么演技,直接本色出演就行。
这几天谢望舒的“会心一击”一直没有蓄能完毕,裴宴感觉任由她自己冥思苦想不行。
闭门造车,恐怕想破脑袋,也出不了结果。
裴宴虽说想帮着推一把,然而让系统多给她念了几遍“反派背景”,也没琢磨出谢望舒真正的愿望。
不同于洛闻川那会的画面记忆,语音形式的反派背景细节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裴宴直觉,这场戏或许能成为谢望舒想通的契机。
把这事跟导演一说。
导演寻思着,虽说裴小老板这位熟人也是个素人,乍一听不大靠谱,但是他们时间紧,顾不得这么多。
要是试镜以后发现真的合适,那也不是不能用:“那你跟她说一下,让她尽快来试镜。”
谢望舒收到裴宴发来微信的时候,正在听歌。
听的是她生母谢筝今年发的新曲,一首民族流行歌。
所有认识她的人,包括她的家里人都以为,谢望舒在休息的时候听歌,绝对是听古典乐。
但事实上,她听的更多是流行音乐,其中单曲循环最多的,永远是谢筝的歌。
谢筝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唱作歌手,最擅长民族流行乐,曲风热情,极具感染力,哪怕是跟她素味平生的路人,听到她的歌,也很难不喜欢上她。
她出道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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