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郝支书像某些耄耋之人盼过生日一样,急切地盼着夹皮沟村如期脱贫。
他盼呀盼,盼得人憔悴,仿佛织女盼牛郎,赛过清照思明诚。可惜他不会写词,否则,他要为夹皮沟村写一首《一剪梅》。他盼望夹皮沟村如期脱贫,既是对组织和乡亲们的承诺,又是为自己的工作画上一个句号。
曲指算来,他从二十六岁由部队转业回到村上当计生宣传员起,在夹皮沟村整整工作了三十九个春秋,从雄姿英发的小伙子变成可以射大雕的“一张弓”,同时期的计生宣传员先后转了正,少数几个还提拔为乡镇领导,他却像上楼梯,就从计生宣传员变为副村长、副支书、主任和支书,身份依然是泥腿泥脚的村干部。他从不怨天尤人,知道自己的性格耿直,耿直和圆滑又是天敌,偏偏又有人把圆滑当作“高情商”,于是“高情商”的人就顺风顺水吃香喝辣,耿直的人像后妈教育继子女——费力不讨好。加之,转正和提拔时能“不以个人好恶评价同志”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或多或少都掺杂着私人间的情感因素或“圈子文化”,何况腐败在某些领域根深蒂固侵蚀着社会的肌体。于是,干工作时大家都夸他,攻坚克难更是非他莫属,但转正和提拔却另有其人。不过,为人耿直做事耿直是他一辈子深受夹皮沟村人民爱待的根本,他像“阿q”一样享受这种幸福和快乐。他经历过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的狂风暴雨,经历过催缴农业特产税的坎坎坷坷,他曾义愤填膺地用牛缰绳将那些不孝顺父母的逆子捆着游村,但乡亲们都夸他做的是好事,逆子们事后还红着脸用自己的“事迹”教育后代,夹皮沟村才逐渐从厚葬薄养移风易俗为厚养薄葬。
然而,没有哪项工作像精准扶贫让他如此精疲力竭。他把贫困户像菩萨一样贡着,还时刻担心“群众满意度不高”;他把少得可怜的生活补助倒贴到工作上,还要受这样或那样的窝囊气。至于易地搬迁,他曾建议由贫困户自主决定搬与不搬,可有关部门横竖要让搬。他又建议将整个夹皮沟村都纳入易地搬迁,可有关部门的人不留情面地怼他:“罗马河易地搬迁安置区”不单是夹皮沟村的易地搬迁安置区,横竖只给三十户易迁名额。搬谁不搬谁,一条山沟或一架山梁上世代居住的人,谁比谁好在哪里或差在哪里终究也没有个标准。觉得不搬好时谁也不愿意搬,你得磨破嘴皮动员,动员,再动员。待到好说歹说地将木鱼脑壳们说通并转过弯,大家突然意识到搬的利益无穷大时,家家户户又都嚷着要搬,而且非搬不可,谁不让他家搬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村干部和驻村工作队员照样得做工作,并耐着性子让那些人把手指到自己鼻尖上骂个痛快淋漓,直到他们像条死狗骂不动为止。
他曾申请辞去村支书的职务,某人“善意”地提醒他:“脱贫攻坚是场战役,临阵脱逃罪名不轻呀!”临阵脱逃,这是军人的耻辱,他在部队可是立过功的人,他怎么会临阵脱逃,难道精准扶贫还比在老山蹲“猫儿洞”艰苦?于是,他向组织保证干到整村脱贫那一天才卸下肩上的担子,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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