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左手仍被绑在黑暗中,被持有者用于吞下血肉,返还记忆。最近这片肉尤其古怪,带着一股子无常徘徊者的诅咒,还传来了一个委员会线人的记忆。
中都,海场。
它没去过中都的领土,也没学过中都的语言,现在却理解了个大概。自从委员会切了它的手,它已经快要掌握全世界人类的语言了。
当年它还以为那只手会遭受苦难,现在看来,左手的处境可比自己好太多了,——每天都被人供着,尽情享受血肉。
再看看它,群氓的叛乱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它还是被已死沙皇的锁链拴着脖子,封锁了一切,只能在森林里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徘徊。
它的毛发乱成一团,整天在腐土中打滚,已经发黑蜷曲。它的皮肤也收缩紧绷,只要稍作些蠕动,它就剧痛难忍。
它受了感染,森林里那东西想把它给同化掉。它饥饿难耐,渴望活物的血肉,但它已经饿了不知多少。若非委员会总是给它的左手喂食,它现在肯定已经被占据、被寄生了。
早知道当年就该先把那个叫安东的小东西给吃了。
不过它仍要感谢自己还有痛感,只要还有疼痛,它就知道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尚存。它每天都要触摸皮肤,确定自己尚有痛觉,确保自己尚未麻木。
感谢当年那些和它互相转化的人类给予它鲜血丰盈的血管,每次拨弄一下感染的伤疤,血就会溢出来,让它满心欢愉。
若是不计较疼痛,这也算是个小小的安慰。
夜晚漆黑静谧,却被一帮新鲜的死人打搅了安宁。他们已经埋进去有段时间了,这时候却忽然一起醒来,跟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
他们聚在一起,愣了好久,然后提着手电筒、枪支农具挨个进屋子,各自躺好。一瞬间之后忽然从房舍里传出了梦呓声、争吵声、哈欠声和日常生活的交流。弓腰佝背的老头在咳嗽,夫妻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孩子在煤炉子前面打闹嬉笑。
一场奇妙的戏剧,荒唐却真实。
这些死人个个洋溢着生气,就像时间被拨到了生前的那刻一样。连它都分不清这些东西的生死,谁又能看出来他们究竟是什么?
它独自坐在阴影里,品味事情改变的一瞬间。黑暗中的村落就像是琥珀,里面封着生机勃勃的蠕虫,看起来如此美丽。
诺沃契尔卡斯克就要迎接它的客人们了。
不知何处,它感到森林的心脏在跳动,砰砰作响。
郊野里没什么风,不过气温还是很冷,积雪在白天融化了点,夜半的时候又重新冻上了一层薄冰。鉴于这种情况,他俩的摩托车稍微拐了个弯,很自然就翻倒了,简直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小路上有很多车辙的印子,看得出来,不止有一辆车经过,车辙沟里的稀泥也盖着一层薄薄的冰。
宁永学把翻倒在积雪里的摩托车硬扛起来,架在肩上,整个抬回道路,靠在一棵树旁。然后他拍拍身上的雪,转身打量挂在一堆树枝上的曲奕空。
乌云垂得很低,看着像是跟她一起挂在落叶松交错的树梢上一样,几个寒鸦巢分布在她脑袋旁边,乌鸦都被惊起了一大片,在她头顶呱呱乱叫。此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旁边的河水平静地流淌着,和夜晚一样暗,显得深不可测。
“能解释一下情况吗,女侠?”宁永学一边在树下对她挥手,一边故意大声提问。
“跳车了。”曲奕空隔着摩托车头盔说,声音很沉闷。
“那你还能下来吗,女侠?”他又挥了挥手。
“脖子扭了。”
“你不是说你会安然无恙地落在树枝上吗,女侠?”
曲奕空被叫烦了。“摩托车头盔太碍事了!就是你非要给我扣上的!”
“这是必要的安全防护!”宁永学断言说。他踩着摩托车的坐垫往树上爬,很快就到了曲奕空挂着的地方,大约有三四米高,——这家伙跳得比猫都灵活。多亏了小时候的经验,他爬树的技巧还没落下。
他伸手从粗树枝里去拉曲奕空,挟着她的两条胳膊把她拽出来,然后握着她的两只手把她提住,放到地上。
等他从树上爬下来,曲奕空已经摘了摩托车头盔,摁着自己的脖子靠在了树干上。
明明夸下海口却第一次跳车就失败,她的目光有点阴暗,头发也在脸上乱成一团,在额头上搭成一绺一绺。不过,这些完全不影响她这张脸。要换成宁永学,可能已经又变成土匪了。
“还能走得动路吗?”宁永学侧脸看她捂住脖子的手。
“让我歇一下。”曲奕空又往后靠了点,“就一会儿,而且我不想戴摩托车头盔了。这屎一样的东西又沉又影响视线,把我害惨了。”
“美女不应该说屎。”宁永学痛心疾首地说。
“啧,现在我们到哪了?”
“刚出了国境线没多久。”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曲奕空把另一只手也摁在脖子上,“把车停在林子里,然后我们就地搭帐篷。我还没睡过睡袋呢,带这么一车东西总该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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