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很快就知道了邵勋、司马颖冲突的始末。
他并未关注细枝末节,而是着重询问了司马颖当时的表情,得知他黑着一张脸离去之后,哈哈大笑。
“壮哉!”他跪坐在蒲团上,猛地一拍案几,赞道。
果是天赞之人,真神将也!
幕府中居然还有人劝自己放弃邵勋,就像放弃司马乂一样,找个机会,故意让他“不小心”被石超的人抓住,结好孟玖,以争取时间……
真是荒唐!
如此猛将,还是东海国人,我要多蠢才会放弃!
王妃说得没错,这是天赞!天赞!
“赏!”司马越想越激动,嗓音沙哑地说道。
“大王,不知该赏何物?”糜晃轻声问道。
是啊,赏什么呢?司马越也愣住了。
升官暂时是不可能了,他还在整编禁军,条理还没捋清楚,没有空位。
“孝廉举完了没有?”司马越扭头看向军谘祭酒戴渊,问道。
“还要等到五月才能走完,六七月间可正式出任中尉司马,发给官印。”戴渊回道。
他其实已经很努力奔走了。
今年东海举孝廉是特事特办,速度可以用飞快来形容。饶是如此,还是被司空催促,戴渊心中愠怒,这个邵勋怎么这么不省事!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捉生口的豪迈之事,心中一个激灵:若是我被这般生擒,真是羞煞人也,掷于地上之时,怕是浑身都散架了。
“京中可有无主宅第?”司马越问道。
“有是有。”戴渊答道:“庶人司马乂幕府参军皇甫商死后,家人或死或散,宅第为其亲族所占。张方入城之时,又大索皇甫商亲族,皆杀之,如今却无人居住。在城外,皇甫商还有一座园林,同样无人居住。”
皇甫商就是告密事件主角,令司马颙爱将李含为司马乂捕杀,卞粹、冯荪二人同死,诸葛玫、牵秀亡命出奔邺城。
后来,皇甫商持诏西行,向其兄长、秦州刺史皇甫重求援,至新平时遇其从甥,被骗杀。
司马颙素恨皇甫商,一定要张方将其家人、亲族尽数杀戮。
关中兵现在还在围攻天水,皇甫重亲登城池督战,杀伤甚众,以至于司马颙都想放弃了。
此时听了戴渊的话,司马越思考片刻。
皇甫重虽然是秦州刺史,心向朝廷,然孤悬关西,恐难支持。想到此处,他很快做出了决定:“就将皇甫商宅第、园林赐予邵司马。金帛钱粮之物,亦发给一批,具体数目你们看着办。”
“诺。”戴渊自无不可。
皇甫商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宅园早晚荒废,不如赏出去,拉拢人心。
赏完宅园,司马越又脸一板,看向何伦,斥道:“看看邵勋如何勇猛,你们却这么稀松。若上了战场,孤还敢用你吗?”
何伦额头渗汗,连连告罪。
方才他带着两千上军与冀州兵来了一场操演,结果连一时三刻都没坚持住,稀里哗啦就溃了,大大现了个眼。
司马越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何伦是老人了,还是留点面子为佳。
况且,邵勋虽然勇猛,必要的制衡不能少,何伦、王秉再差,多少能平衡一下邵勋,不让他窜得太快——维持内部权力结构的平衡,是上位者必须掌握的技能,邵勋这种鹤立鸡群的人,有时候真的会让上级又爱又恨。
说完这些,司马越站起了身,看着旷野之中黑压压的军阵,久久不语。
他知道,迟早与司马颖有一战。
在他的规划中,最好带着王国军一起上阵,但这会么,却有些犹豫了。
这兵,真的打不了啊。
或许,只能让他们留守洛阳,对付张方了——若北伐邺城,长安司马颙定然会派兵东进。声援司马颖,领兵大将多半还是张方。
主力北上与邺兵决战,偏师阻击关中兵,这就是他的计划。
看来,也只能让王国军留守后方了,但——他们真对付得了张方吗?
或许,到头来还得寄希望于邵勋。
唉!司马越叹了口气,人才太少了。
整顿禁军的速度,必须加快。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原野中的禁军士卒们。
他们现在能听话,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原因:不让河北人过分欺负,被迫抱团取暖。
如果能够如臂使指——现在就敢在这旷野中冲了司马颖!
什么会猎,会你鸟的猎!真当我对你低三下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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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颖很快就走了,一起走的还有皇太弟的车舆、服饰及全套仪仗。
从此以后,司马颖就可以以皇太弟的威仪出现在河北大地上。甚至于,他很可能直接用皇帝的排场出行,他做得出来。
邵勋难得出城一趟,回家!
他现在有两处住宅,城内的宅第面积不大,堆放了许多杂物、器械之后,更没什么地方了。而且,还被张方派人火烧过,粗粗收拾了一番,没几间能住人的,不大修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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