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落针可闻,外头呼的一声惊雷,只片刻功夫,便哗啦哗啦下起大雨。
屋子里掌了灯,越显得静谧。
江清月开口,语气平静:
“那时,我年纪小,我娘已经不在了,江夫人曹氏对我不好,却因为我是女儿,也没有想过要我的命,但也没有想要好生教养我。
“把我丢在角落里不闻不问,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很自由。
“母亲教过我绣活,我要活着,拿了仅剩的几个铜钱,自己买了针线和布,做绣品,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换钱,买吃的。
“西角门是最没人注意的门,我每次都从那里出去,守门的婆婆看我可怜,见我溜出去也不说,只叮嘱我要早些回……”
江清月缓缓开口,说出了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
这个版本,跟东陵厌脑中的场景,契合得严丝合缝。
东陵厌清楚的知道:
江清月,才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江清月,才是他真正的恩人。
而聂千锦,是一个假货。
两方的故事一结合,东陵厌脑中模模糊糊的浮现了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小女孩,就住在那附近,每次路过他的时候,都会上来踢他一脚,骂骂咧咧,说他挡了道。
她经常看到他们二人在一处,说出些尖酸刻薄的话,实在难为听,只是他那个时候命都难保住,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现在跟江清月的版本一和,那些话语一段一段的传入耳中。
当时他就觉得,那个女孩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只是他没有办法,其它地方他都不能去,只有这个偏僻些的地方没人来乞讨,他在这才没有人来驱赶他。
但饶是如此,他也依旧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其中那个尖酸刻薄的女孩尤为甚。
而且有好几次,她看到来帮自己的女孩,都会上前冷嘲热讽一番。
有时候她骂骂咧咧,就坐在对面编织草鞋看他们,想来就是因此听到了那些话……
之前他问聂千锦的时候,有些事情聂千锦并答不上来,他还有所怀疑,只是聂千锦解释说时隔久远,记不全也是有的。
他没有找到其他人,而聂千锦又能说出其中一部分,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形象,还有她的解释合理,他自然便把聂千锦认成了那个人。
万万没想到,他大错特错。
聂千锦不仅不是帮他的那个,不是救他的那个,还是众多踩他人其中的一个。
他真的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东陵厌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被欺骗的愤怒,还有自己做了错事的巨大愧疚。
他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人,伤害了真正的恩人。
还因此伤害了他们的孩子。
当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东陵厌的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脸上苍白一片,整个人都没了神采。
他是有多糊涂,才会犯下这种大错。
若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他都不会这般气愤,可这是伤害过自己的人,他居然为了一个伤害了自己的人,而伤害了自己最想要报恩的人。
东陵厌心如刀绞。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此时此刻恨不能将聂千锦千刀万剐。
她骗自己就算了,还害自己失去了一个跟江清月的孩子。
聂千锦罪无可恕,他居然还处处维护她,觉得她良善,以为她是好人。
老天爷,他究竟做了什么?
东陵厌心中的愧疚达到顶点,无法言语。
他记得,和他有交集的那个小女孩,穿得一身粗布麻衣,他从来没有将她往大家府邸的小姐想去。
却不想,江清月作为庶女,和他是一样的境地。
只不过她是女儿,对主母的威胁不够大,还有片瓦遮身。
而她给他的那些钱,都是她一针一线夜以继日的辛勤,换来的。
他真该死啊……
原来自己找了许久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原来他最该感谢,最该保护的,就是那个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而他,却为了其她的人,深深伤害了她。
东陵厌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又怕自己废了,以后没人保护她。
他看向江清月,眼神中满是愧疚。
在江清月要看过来的时候,慌忙收回眼神,他,不敢看她。
屋子里静得可怕。
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那种无力的感觉,几乎要让人奔溃。
他从未有过这般挫败感。
他低下头,面对着江清月,缓缓跪了下来:
“对不起。”
江清月看向他。
这个结果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心中终于了然:当初,侯府老夫人将她送上将军府的榻,是这个缘故。
也原来,他和东陵厌,曾经有这般交集。
虽然他们有旧。
虽然他有缘由。
虽然他认错道歉了。
但是,江清月并没有因此便原谅他。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曾想要她的命,他曾对他们的孩子,都没有半分恻隐之心。
他们之间,横亘着人命,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头。
至于她年少时待人,做过的事情,她也并不后悔,当初选择以善良待人,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造化弄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过去的事情,不能被困囿,人,总是应该往前看的。
想通了这些,她把这件事攀在了脑后。
不和自己过不去,不和自己较劲,她该对自己好一点。
江清月深吸一气。
想到自己要见东陵厌的目的,便是解决聂千锦这个麻烦。
现在,聂千锦不足为惧。
其它的,想来东陵厌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不用担心了。
达到了目的,江清月没有再要停留的意思。
“将军回去吧,别跪着了。”
说完,江清月便走了。
外头还下着雨,绿浣举着伞过来,护着江清月回了院子。
堂前,东陵厌依旧跪着,甚至不敢回过头来看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前堂,心中被剜了一样难受。
他想一直在这里跪着,跪到她原谅他为止,又怕她觉得这是他的逼迫,对他更为厌恶,他不敢。
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情,不敢再有任何一点差池。
他怕,怕她从此以后再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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