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二殿下……”
正午,伴随着朱高煦在武英殿用膳结束,他便没有休息的出宫前往了宋国公府。
在宋国公府外兵卒的唱礼声中,朱高煦翻身下马,看了看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笑道:“林五六,近来如何?”
今日班值兵马是戌字百户的兄弟,朱高煦这几个月来与他们隔日就能见面,自然熟络。
他一边询问兄弟们的近况,一边将赤驩的缰绳递给了长枪手林五六。
“日子还算不错,与殿下您在时差不多,王百户对我们与您一样好。”
林五六没想到朱高煦居然能记得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好,若是有什么困难,叫王俭来府军前卫坊找我。”
朱高煦说罢,拍了拍林五六和旁边另一名兵卒的肩膀,随后便要入宋国公府内。
“殿下”恰巧,王俭从府内走出,当即笑脸躬身,对朱高煦作揖。
“只是我如今戴罪之身,即便想为你上疏,恐怕也毫无用功。”
“你若是能帮忙,便帮一帮,我不想让他走在我前头。”
面对他的话,朱高煦也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好奇询问:“国公在前院吗?”
照常理来讲,看刘基的书应该就能了解到明初的作战形态了。
朱高煦抬手作揖,虚心询问起了冯胜:“国公,我近来观看前朝史书,发现元末各军都是厮杀走出的精锐,就是不知为何,我军总能够脱颖而出。”
即便当时南京外城还有大片耕地,可以养活南京之中数十万人,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对此,朱高煦也不打肿脸充胖子,而是作揖回礼:“小子确实迷糊了,请国公赐教。”
“呵呵……”朱高煦尴尬一笑:“日后要坐镇地方,总不能全都依靠郡王属官来治理地方,小子自己也要有点本事才行。”
“这个……”冯胜难得被朱高煦问住了,饶是他沉吟半天,也未曾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最后只能含糊其辞道:
其兵种组合以长枪兵为主体,其战术思想以机动进攻为基本原则,这些特点都令明初步兵看起来不像古代传统式的步兵。
这个答案,朱高煦给不出来……
后世的强军政策很好用,可政策必须结合时代背景才能发挥到极致。
看着冯胜的背影,朱高煦良久没有回过神来,似乎被冯胜的那些话击中了命门。
见状,朱高煦这才离开,而后来到了自己常学习的倒座房。
“此外,关于用兵韬略,我记得在洪武元年时,陛下曾与刘青田谈过我军与其余诸军不同的地方。”
“我也想,只是爷爷那边……”朱高煦苦笑。
“日后若是行军打仗,可万万不能表露情绪,免得动摇军心。”
可如果爆发战争,这些作坊将会满负荷制作甲胄火器,而这个速度和产量朱高煦也曾从奏疏中看过。
冯胜走过来后看了一眼他放下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你还会看这种书籍?”
朱元璋和刘基对军事问题的认识,恰恰反映出了两个极端。
冯胜转过身,胯步走出了倒座房。
不过在即将要走出倒座房的时候,冯胜忽的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朱高煦。
真正能影响他的,只有未来的靖难之役,以及如何在老朱恩准下得到属于自己的护卫。
“当今陛下在濠州时便以善使长枪而出名,麾下二十四将也均以长枪为主兵。”
“今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想来你夹在武英殿内不好受吧。”
以他看兵书学来的兵法来讲,步卒理应结阵自保,徐徐前进来确保大军不会遭受重创。
这样的分化,朱高煦可以从自家舅舅徐辉祖与曹国公李景隆这段时间的行踪就能看出。
“没有,这几日一直在后院读书。”王俭摇头回答,闻言朱高煦也点头走进了宋国公府内。
一想到这里,朱高煦便忍不住的往如何尽快结束靖难之役去想。
冯胜提到了‘小朱都督’,而在此前,能被称为朱都督的人,只有朱高煦的堂伯,朱元璋的侄子,那保卫洪都的大都督朱文正。
他这话说出后,冯胜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京城这个是非地,你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只是面对日后的局面,朱高煦更不愿意让朱允炆将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颖国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冯胜语出惊人,并挤着笑脸道:
朱高煦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也平静了不少,因而护着他走出倒座房。
“若说均分田地,诸如张士诚、明升之流也曾均分田地,可一到战场,其部下却在遭挫时溃散逃亡,不如我军能面对北虏骑兵时,明知前方万险,却依然卧枪而上。”
“陛下闻言,又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尝亲当矢石观战阵之事开阖奇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耳亦何暇论古法耶。”
如果他自己都不了解这个时代人的想法是什么,那他又能怎么走近他们,从而获得他们的拥戴?
“这个还是得看地方的卫所将领训练如何,以及当地战事如何。”
这样的成功不可复制,因此到了如今洪武二十七年,如一代明军那般敢于握枪与骑兵对冲的步兵开始越来越少。
他一如既往的翻阅兵书,但同时也会看一些四书五经来充实自己。
“我眼下虽看你是个帅才,但你没有真正领兵打仗,谁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小朱都督,还是那小马谡。”
朱高煦如果不能了解百姓的思想,那他就只能照猫画虎。
工部及民间冶铁作坊一共产出三千余万斤铁料,这些铁料大多投入农具,仅有少量投入军工生产。
南京城这一百里长的城墙,想要全部站满,最少得肩并肩的站六万人,若是想要守住,非二十万人难以办到。
“我先和你说说北伐的事情……”说着,冯胜开始从北伐战争讲起明军的特点,而后又说到了吕梁之战,蔡家庄之战等等牵扯到明军精锐的详细情况。
只可惜,朱文正自己将前途葬送,令人惋惜。
他抚了抚须,安定了心神后才解释道:“当时我军中多以两淮农户出生,在两淮之地,百姓都将善用长枪作为武艺高强的代表,因而大多能征善战的将领和兵卒都喜欢自号“长枪元帅”、亦或者取姓配以长枪来作为外号。”
在分地无效的基础上,他只能寻求其它东西来激励部下。
想要尽快平息靖难之役,只有闪击南京,并成功将朱允炆包围在南京城内。
他的话是他一直以来的问题,他确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明军步兵居然敢和骑兵正面碰撞冲锋。
可以说,明初发展出这样超越古代传统的步兵体系,也是在北方蒙古铁骑强压下的结果,是客观环境逼出来的产物。
毕竟作为南京最强力量的殿前豹韬卫和殿前河州卫这两支精骑都葬身中原战场了,剩下的兵卒便是连守城都很难做到。
朱文正,那可是二十岁攻下应天,二十五岁担任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的天才人物。
这群人文化底子很薄,大字不识一箩筐,再加上常年间战事频繁,阅读古籍研究古代军事的机会就更少,因此他们对战术的运用理解,更多来源于自身的摸索。
别人不知道他日后要干嘛,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朱高煦不免在沉思过后对冯胜询问。
“呵呵,你这春光满面,又要升迁了?”朱高煦作揖回了一礼,给足了王俭面子,同时也好奇询问起来。
“呵呵……”冯胜哑然一笑:“倒是我老糊涂了,你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一群标榜自己清廉的人,若是不去地方办事,那与庙宇之中的泥塑有什么区别,朱高煦不由发笑。
“那刘青田则说陛下言‘任将在陛下,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其所难也。”
结果在冯胜所讲述的蔡家庄之战中,明军步兵既实现了阵型的高速移动,又没有给蒙古骑兵留下任何破绽,表现堪称惊艳。
片刻后,他看了一眼朱高煦,不得不说道:“你年少早熟,学习兵法比旁人快上数倍,只可惜仅限于纸上谈兵。”
不过朱高煦仔细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毕竟明朝崛起于南方,这里的气候使得明军不得不面对自身骑兵绝对劣势的局面。
既然知道事情必然发生,而他无法阻止,那他只能尽力将靖难之役的影响缩小到最小。
五军都督府麾下的每个都司,若是全力打造甲胄和火器,每个月能制造甲五千套,火炮数百门,铜铳数千把,诸多都司合计,每月能造甲八余万套,全年能造近百万套甲胄。
他这话没什么问题,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大明的百姓。
蔡家庄之战发生于洪武十三年,此战的亮点在于,明军几乎靠纯步兵,以夹击方式打败了人数倍于己方的蒙古骑兵。
他这话,给朱高煦透露了一个情报,那就是如今的明军战力分化严重,已经不如开国时的整体战力了。
“由于善使长枪者常常能升官发财,又得军中士卒敬佩,因此面对北虏骑兵时,许多长枪步卒都以刺下骑兵为荣,等不得骑兵冲锋后结阵死守。”
“是!”王俭笑逐颜开,憨厚作揖。
这一分苦笑,胜过千言万语,冯胜很快明了其中含义,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长须。
要是他活得久一些,他甚至能活到建文年间,让朱棣知道什么是来自堂兄的毒打。
不然,即便你是太子,是储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奉天殿上一言毕,庙堂之下人头落。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拍了拍王俭的肩膀:“明日叫一些没事的兄弟去我那院里吃吃饭,我还没好好和兄弟们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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