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家中,青芙呜咽许久,朦朦胧胧中疲倦到睡着。梦里断断续续的,都是过往她与永和交集的点点滴滴。
起来洗漱的时候,望着屋里的一切摆设,都带了他的影子。那纸新闻上的字词再一次浮上脑海,锐利的痛苦刺痛着她。
她痴心地希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遽然醒来的时候,永和依旧还在这屋里,只是像那日一般躺靠在床榻上,就这般笑望着她。
青芙这前半生的日子里,大悲大痛已经够多,父母俱亡,兄弟全无,而如今还要平添一样丧夫之痛。
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可是她此生又做了什么坏事,非要频频遭受失去至亲之苦?残忍啊,真是残忍的上苍!
数日的泪枯气咽之后,所有的悲苦和哀痛都逐渐转为了沉绵的哀思。心中的波涛慢慢退却,只剩下荡漾着涟漪的清水,摇曳着、荡漾着直到她可以咬着牙将一切承受下来。
姑母总是抱怨说,自打吴永和出事以后,好像家里总是会有异常的动静。诸如总有流浪狗会在家附近哀鸣,好像遇到什么鬼魂受到了惊吓一般。又说今年的咸肉没腌成,黄酒也没酿出来,这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顺嫂也会劝青芙想开一些,将来总还是有机会再遇着旁的情缘的。青芙却是连连摆手,只说如今只剩下刻骨的铭记。
可是青芙早已经不会再怨天由人,而是抱着一种纯粹的思念,将一切不好的记忆都给撕成碎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不见到永和,我便当他还活着。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妇,那么我也会在这里等他回来。”青芙倚在顺嫂怀中,喃喃发下誓言。
白发萧萧的顺嫂只觉得青芙命苦,听了直跟着落泪。
那厢,等到吴永和再次苏醒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伸出手来,在后脑勺摸索了一番,他摸到一大块的淤青,还有数不清的黑黑红红的血渍。这会血迹干了,后面的头发都黏连成了一片。
很显然,他一定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时候,在礁石上撞到了,脑袋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这也是为什么先前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会如此剧烈的呕吐。
吴永和吃力地喘着气,想尽一切办法在身边范围内抓了一块枯木,然后垫在脖颈后面,这样他可以让自己的视线看的更远一些。
这时候,他终于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周遭的情形了——他身边躺着一个可怜的妇人,手脚全部扭曲着,嘴角带着晒干的血迹,一双眼睛就那样瞪着,简直死不瞑目。
不远处七七八八的横陈了一些尸体,虽然看不清楚面孔,但是从他们的衣着上,吴永和也可以判断的出这是船员和其他一些乘客。
一旁的山鹰纷纷争抢着咬食着那些尸体,连带着一堆肠子都被拖扯了出来。吴永和看的心有不忍,直接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如果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只怕他也免不了成为这些猛禽腹中的饱餐。他必须要尽快到有人烟的地方去,确定下自己的方位,然后才好从长计议。
吴永和思绪之时,忽然听到几声狼狗的吠声,窸窸窣窣的好像还有人脚步走近的样子。他逆着太阳光,眯着眼眸想要仔细看清楚。可是怎么看都只有几个黑影的轮廓,无论如何都瞧不真切。
“诶呀!快来看,这里有个活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就有人朝着吴永和头上猛地一踹,登时鲜血从刚凝结的伤口里崩裂开来,血流如注不住地从头顶淌湿了面颊,一下又跟着昏厥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屋子里。除了身下的稻草以外,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的东西。
周围很是闷热,一股子冲鼻的味道险些让吴永和再次呕吐起来。像是痰盂里的尿骚味,又像是什么东西发臭了似的。
他只得撑着额头,勉强扶墙起了身来。这个时候就看到,眼前有一扇门,上头装了铁栏杆。
透过铁栏杆的小窗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条狭窄的走道。这走道是斜坡式样的,因而这里透不进光,长年累月都是阴暗的。
他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在昏迷的时候恐怕是被不知名的人给抓起来关住了。可是这是哪里的地牢?南洋的某个岛上么?青芙和姆妈知道不知道他还活着?
他是如此迫切地思念着申城,思念着申城的家,思念青芙,还有姆妈手里做出来的那婉浇头面。面上不需要任何复杂的东西,只需要一块红烧大排,再把萝卜丝和香葱在油锅里过一遍,直接洒在面上,那香味真当是隔了整条弄堂都还闻得到呢。
越是这么想,吴永和就越是觉得饥肠辘辘。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海上漂浮的这些天更是让他的肠胃都绞痛起来。到底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落肚,到了这会感觉饥饿也是正常的。
他只得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去想跟食物有关系的事情。这个时候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声鞭子落地的声响:“你走不走?!”
那鞭子下手极狠,落在地上“啪啪”作响,听得吴永和不自觉就跟着浑身上下起了鸡皮胳膊,不禁双手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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