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今儿个是三月初六,黄道吉日,宜嫁娶。”范大娘一边洗着盆里的韭菜,一边似是无意的提点着。
桃花听到她娘的话,愣了一下,反问她娘道:“娘,您这是打算让我给您娶个新媳妇来?媳妇嘛,孩儿倒是娶得来,这方乐县上的姑娘都恨不得嫁给孩儿做老婆,但是您就不要指望抱孙子了,毕竟人家有本事生,您孩儿也没本事让人家怀。”
范大娘随手撩起一把水甩在桃花身上,嗔怒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娘自然是要你嫁给人家做媳妇,谁让你娶别人家的闺女了?活了十八年,你到底是男是女自己都不清楚?娘白生你了,你爹白养你了,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这么大,活脱脱养了个傻瓜。”
这说着说着,范大娘的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涌出来,她年轻时就是十里八村的美人儿,这上了年纪抹起眼泪来,也是梨花带雨惹人疼的模样。
“别哭,我这上山不怕虎,下水不怕鱼,就怕您哭。不就是嫁给人家做媳妇么,虽然没人上门来提亲,孩儿自己出门找个男人求亲不就是了。这堂一拜,床一上,您这女婿也有了,外孙也有了。到时候咱们老范家就什么都不怕了,人丁兴旺。”桃花说这话时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儿,态度特别好。
范大娘望着桃花叹气,她这闺女长得也不赖,怎么就是嫁不出去呢?
“别在这儿跟娘耍嘴皮子,你有能耐今儿个就出去把女婿给我领回来,要不然今晚上别回来吃饭。”范大娘站起身,瞪圆了眼睛,叉腰吓唬桃花。
桃花望着她娘转瞬间从“泪西施”变成了“母夜叉”,干笑了两声,忙不迭的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别小瞧我,方乐县上想娶我的人可多了。”
“桃花,你给我记住了,娘让你领回来的可是个正了八经的男人,你别让县上的姑娘裹了胸,来骗为娘。娘岁数大了,可眼睛不瞎,听见了没有?”范大娘自个儿一个人在厨房里喊了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回应,只得低头继续洗菜。
她又不会真的指望桃花能够在这短短半天功夫给她领回一个女婿来,毕竟十八年了,都没有一个人欲要上门提过亲。
桃花哼着小调跑出了院子,半点没把范大娘的话放在心上。
她那娘亲凶起来虽然像老虎,可无非就是只“纸老虎”,打小宠她宠的厉害,哪儿舍得真的饿到她?
说到底,自己嫁不出去能怨谁,还不是怨她那无比“重男轻女”的爹。
她娘生她时,便大出血,算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捡回一条命来,以后再生怕是不可能了。
她爹听说这个消息,一边心疼她娘,一边痛恨桃花为什么不是个男儿。
当日,她爹就当机立断,做了一个自认为无比英明神武的决定:为了不被街坊邻里取笑他范彦生不出儿子来,他要对外宣布他媳妇生的就是男孩,反正孩子小,穿上了衣裳谁知道?
于是,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桃花一直是被整个方乐县的人当做男儿看待,除了她娘,时不时的还给她缝制一身花裙子,幻想着她闺女长大以后,定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到了桃花十三岁那年,她终于恢复了女儿身。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爹生了场大病,走了,没人再强制桃花做男儿,范大娘便立即给桃花洗脑,强制她褪下长袍换罗裙。
哦,除了这一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缘故,桃花十三岁那年来了月事,身子也开始渐渐发育,所以有些事情瞒不住了,只能改男儿而做女儿。
当了十二年假小子,突然一夕之间让她做个举手投足温婉大方的淑女,她死也做不来。
于是,在桃花十三岁这年,这方乐县里少了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郎,多了个裙摆系在腰间,上山打虎,下河摸鱼的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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