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死了!”明河道。
蛋子小步子一顿。
明河噔噔地跑到蛋子跟前,拉着蛋子的小胳膊道:“你奶奶刚刚死了,走,我们回家去。”
蛋子不动。
明河向肖喻告状:“小舅舅,他不回家。”
肖喻走过来,温声道:“蛋子,我们回家吧。”
蛋子耷拉着小脑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眼泪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这哭的太让人心疼了,肖喻蹲下身,摸着蛋子脏兮兮的小脸,问:“蛋子,怎么哭了?”
蛋子抬起小脸,泪眼汪汪的,像是路边无人关心的小狗狗一般,道:“大哥哥,我奶奶死了。”
肖喻点头:“嗯。”奶奶已经死了。
蛋子又道:“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原来这孩子还是知道“死亡”的意思的,肖喻心疼不已道:“可以见到的。”
蛋子小脸一呆。
“可以见到吗?”明河好奇地问。
肖喻上辈子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去世时,他还小,不知道“天堂”“极乐世界”这些概念,但奶奶告诉他爷爷去了一个美丽新世界,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纷争,没有烦恼,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处处都充满欢声笑语。
待到他们都老去时,就会在那个世界和爷爷相遇。
可是年纪渐长,他知晓这种说法是奶奶编的,但并没有妨碍他从中得到极大的抚慰,后来他也因此能够坦然地接受奶奶的去世,积极乐观地活下来,也不惧岁月流逝,珍惜的当下的同时,也期待与他们在那个世界相见。
尽管他猝死后,穿越到这儿,他仍旧愿意相信,待他真正老去,定会在一个美新世界与自己在意的人相见,于是他将这个美丽新世界说给两个孩子听。
明河惊喜道:“哇,好好的地方呀。”
蛋子眨巴两下眼睛,眨掉两颗豆大的泪珠,问:“大哥哥,我奶奶就在那里吗?”
肖喻点头:“对。”
蛋子又问:“那我老了,也会去那里吗?”
肖喻应:“没错。”
蛋子再三确认:“那、那、我就可以在那里和奶奶见面了。”
肖喻道:“是,那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奶奶了。”
蛋子接着就来一句:“大哥哥,我想一下子变老。”
明河跟着道:“小舅舅,我也想变老,然后去那个世界,我就可以见到爹爹娘亲了。”原来明河一直都想着爹爹娘亲呢。
肖喻心里潮潮的,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道:“不用着急变老,我们从这一刻起,做个爱自己、爱别人、积极向上的人,很快就会变老。”
蛋子和明河一头。
“明河和蛋子可真棒!”肖喻转向蛋子,温声道:“所以蛋子不要难过,也不担心,奶奶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我们呢,就在这世界,好好地活着,爱自己、爱别人、积极向上,争取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奶奶见到了——”
蛋子抢白:“奶奶会说会说‘蛋子就系天下第一腻害的’,她还会笑。”他说个别字的时候,有些不清楚。
“没错!”肖喻认同蛋子的话。
蛋子的难过、孤单、想念在不知不觉消散。
“那我们不哭了,回家,好不好?”肖喻问。
“好。”蛋子终于答应了。
“走吧。”肖喻要接蛋子手中的碗。
蛋子紧紧护着,道:“可是——”
肖喻温声问:“怎么了?”
蛋子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青菜鸡蛋面片,很好吃的样子,道:“可是,我还是想把面面送给奶奶吃。”
可真执着。
肖喻也不忍再拂了孩子的孝心,于是就带着两个孩子到山脚下,在花奶奶的坟前挖了坑,把一碗青菜鸡蛋面片倒了进去,也算是祭奠花婆婆了,这才总算安抚好蛋子。
三人一起回到小院子,把剩下的两碗面分吃了,结果都没有吃饱,肖喻便将房梁上的竹筐解下来一个,从里面取出自己做的小面点,三人终于吃好了。
“好了,我们开始烧热水。”肖喻往大锅里倒一桶水。
明河不解地问:“小舅舅,怎么烧那么多热水呀?”
“给蛋子洗澡。”肖喻道。
明河看向头发蓬乱的蛋子:“蛋子,你一会儿就变干净啦。”
蛋子乖巧点头。
水烧好之后,肖喻抱起蛋子,先在小院子里给蛋子洗了头,擦干,然后提着一桶热水来里屋。
明河和蛋子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肖喻走。
“明河,蛋子暂时没衣裳,先穿你的,好不好?”自从手里有存款了以后,肖喻给明河置办了三套深衣、两套薄棉衣、两套厚棉衣,正好可以匀出来一套给蛋子,明日再买些布料给蛋子做。
明河爽快答应,反正他觉得自己现下衣裳老多了。
“谢谢小哥哥,谢谢大哥哥。”蛋子十分礼貌地说道。
肖喻这时候才有心思注意到蛋子的称呼问题,他道:“不可以叫我哥哥,也叫他哥哥的。”
蛋子看了明河一眼,自觉地跟着明河一样,冲肖喻小声喊:“小舅舅。”
明河一听,瞬间慌了。
肖喻没有听清楚蛋子的话,道:“什么?再喊一遍。”
蛋子又喊:“小舅舅。”
不等肖喻应,明河大声喊出来:“你不可以喊小舅舅!”
蛋子被吓的一个哆嗦。
明河很生气地对着蛋子再喊:“你不可以喊我的小舅舅!”
蛋子吓的后退两步,小身体撞到土墙上,呆呆望着明河。
肖喻赶紧拦着:“明河,你怎么对弟弟这么凶。”
肖喻声音并不大,明河却觉得小舅舅是疼爱蛋子,责怪自己,不高兴地望着小舅舅,望着望着“哇”的一下委屈哭了起来。
他向来是懂事、大度,从来没有这样哭过,肖喻敏锐地意识到他的不安全感,连忙蹲下来,搂着他的小身子,轻声唤:“明河,明河。”
明河哭声渐小。
肖喻问:“刚刚是不是以为小舅舅不喜欢你了?”
明河点头:“嗯。”
“傻孩子,小舅舅和你说过很多次,永远永远都喜欢你啊,你忘了吗?”肖喻轻柔地给明河擦眼泪。
“可他叫你小舅舅了。”明河小手指着蛋子,还是愤愤的。
肖喻点头。
“小舅舅都要答应啦。”明河的眼泪又增多了。
肖喻算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慌不忙地明河擦眼泪,温柔道:“对啊,小舅舅是要答应了,因为他是小舅舅给你找的亲弟弟呀。”他强调“亲弟弟”三个字。
明河注意力随之放在这三个字上面,问:“亲弟弟?”
肖喻道:“对啊,他不是一直叫你小哥哥吗?”
明河点头:“嗯。”
“所以,他就是你的亲弟弟了,而你就是他的亲哥哥。”
明河闻言看一眼墙根的蛋子,这孩子刚刚被吓到了,眼神怯怯的。
肖喻接着道:“以后小舅舅喜欢你,亲弟弟喜欢你,在这个世界上,你就能得到两个‘喜欢’,你赚了,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的。
明河眨巴两下眼睛,问:“他喜欢我吗?”
肖喻望向一旁的蛋子,问:“蛋子,你喜欢小哥哥吗?”
虽然小哥哥头顶是灰蒙蒙的,刚刚还凶巴巴的,但小哥哥和大哥哥一样帮助自己很多,都是暖暖的人,蛋子点头:“喜欢!”
肖喻笑道:“看吧,你有两个‘喜欢’了。”
明河抹一把眼上的泪渍,问:“我赚啦?”
看出来明河情绪缓和,肖喻点头,继续道:“嗯,你赚了,以后你喜欢亲弟弟,我也喜欢,那么亲弟弟就有两个‘喜欢’;你和亲弟弟一起喜欢小舅舅,小舅舅也有两个‘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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