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与绝大多数唐国城市一样,遵循着北贵南贫的传统布局,洛北城与皇城相邻,士族、贵族和官员多聚居于此,地价与地势一般高出洛南城一大截,可谓寸土寸金,除了特立独行的花氏,平常的商户自是没有财力和地位在此处购地建宅。
东都作为唐国五大都城之首,汇集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商人,富豪的数量尤为客观,既然碍于身份不能在洛北城落户,那就选洛南城的最优地势建宅,与洛北城一水之隔的十三坊便是最佳位置,临着洛水,三支水渠穿行其中,交通便利,风水极好,渐渐成了东都颇为有名的富户区。
十三坊东起延庆坊,西终惠和坊,北临洛水,南临南市,每坊面积大约是平常坊区的二分之一,坊中人口密度较低,皆是大宅大院,做个比方,大约类似于现代大都市的河景别墅区。东都孩童自幼便会哼唱歌谣:“十三坊,六坊地,四河九渠最中心,东延庆,日升光,西惠和,火烧云,北水运财滚滚至,福光南市耀耀来。”
富教坊位于十三坊的中央区域,不得不说,位置十分微妙。此坊共有住户八百余户,其中七成以上为获得唐国国籍的番人,尤以波斯商人居多,坊门一开,满眼皆是头戴毡帽、身着唐服的金发碧眼,听到的皆是叽里咕噜的波斯语和变调唐语的混合体,林随安坐在车上瞧着,颇有种出过旅游的错觉。
凌芝颜带来的皆是大理寺衙吏中的精英,五十名精壮汉子,由明风和明庶带队,换了便装,不骑马,改坐马车分批低调出,凌芝颜也换了身常服,黑衫黑幞头,白玉石的腰带和矮皮靴,妥妥的士族贵公子范儿。
负责接应凌芝颜的是富教坊的里正。东都每坊设里正一名,配衙吏两名,掌坊民户籍、负责课植农桑、检查非法、催办赋役、协调邻里等日常工作,大约相当于坊区居委会主任和地税官的结合版,一般由坊区居民推选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大大出乎林随安的意料,这名里正是一名波斯人,名叫塔塔尔干,三十岁左右,金色头发编成华丽的小辫,以银线细细绑了,盘在头顶,金色的八字胡抹了蜡油,翘起的尾梢内扣成两个小圈,造型十分稳固,估计十级大风都吹不散,一口唐语说得比林随安的味儿还正。
凌芝颜并未明说要侦查连环杀人案,只说要寻一人回大理寺协助调查,塔塔尔干听完寻人的要求,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凌司直,不瞒你说,这富教坊里八百三十六户,起码有一多半都符合您的要求,这、这从何找起啊?”
“你只需提供详细的户籍资料,派人带路即可,”凌芝颜道,“在册的和不在册的都需要。”
塔塔尔干满口应下,令身后的衙吏回去取了,目光凌芝颜身后的几辆马车上转了两圈,抄着手不吭声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靳若从车窗缝里看了,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里正长得贼眉鼠眼。”
花一棠:“里正是最熟悉里坊情形之人,他话里话外都是推脱之词,定有问题。”
靳若眼睛一亮,抱着小叫花推开车门,“我且出去转转。”
“靳若,”林随安叫住他,“凶手家可能还有女眷,或许是帮凶。”
靳若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跳下了车。
花一棠和方刻齐刷刷看着林随安。
林随安:“我以前看过一个连环奸杀案,凶手是一双夫妻,身怀六甲的妻子为了留住丈夫的心,诱拐年轻女子回家,供丈夫奸|淫后,再将女子杀死。”
方刻干枯的眼皮跳了一下,花一棠倒吸凉气,扇端咚咚咚敲击着额角,“女子吗……”
方刻沉默片刻,从大木箱里取出九个红蜡封住的小瓷瓶,在座位上一字排开,林随安吓得一屁股调转方向,挤坐在花一棠身边,花一棠往车角缩了缩,瞪着一对大眼珠子,“方兄,这些瓷瓶中莫非是之前去保川陵和乱葬岗——”
“我在那九具尸体上分别脸切下了一小块面部皮肤,泡在里面一宿,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方刻拔下瓶塞,瞧了瞧,又闻了闻,“有隐隐的花香味儿,味感甜腻,你们可要闻闻?”
花一棠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林随安本来还挺好奇那小瓷瓶里的液体是什么东西,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第六感告诉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方刻的表情有些遗憾,合上瓶塞道:“之前研究东都流行的春宫本子时,好几本里都提到过一种香脂膏,涂在女子唇上,粉嫩如花瓣,气味芬芳甜腻,触感盈柔,持色长久,长期使用,有永葆青春之奇效,据说是海外贡品,因为备受欢迎,又推出了类似的粉膏、腮膏,可后来不知为何,这种神奇的香脂膏突然销声匿迹了,消失的时间大约是五年前。”方刻挑眉,“觉不觉得很耳熟?”
花一棠:“和我在卷宗中发现的能保持果蔬鱼虾生鲜的香料很相似。”
林随安:“难道是同一种原料制作的?”
“这种香脂膏价格不菲,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买不起也用不起,”方刻将瓷瓶一一收回大木箱,“我要去一趟红俏坊。”
的确是个不错的调查方向。林随安心道,若这种香脂膏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红俏坊的花魁和妓人们定然不惜重金采购,若是走运的话找到些许存货,定是一条重大线索。
“方兄且留步,”花一棠从车窗里钻出脑袋,掏出一荷包金叶子扔过去,顿了顿,“保重啊!”
方刻莫名其妙瞪了花一棠一眼,红衣如风走了。
林随安斜眼瞥着花一棠,花一棠用扇子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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