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终于到了,从合川到临安,三千百里,历经二十四个日日夜夜,方抵达梦的圣地,这感觉就像是教徒们来到耶路撒冷,唐僧来到大雷音寺,红军抵达延安。
王洛嘉对临安城的一切烂熟于心,还没到地方就开始各种絮叨科普,刘骁的耳朵都被磨出茧子了,临安城的各种典故连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临安府和一般人心目都城的固有印象不同,整个城市不是方形而是南北长,东西窄的腰鼓形,坐北朝南,皇城在城池的最南部,皇宫的北门向北延伸出一条一万三千五百尺的御街,临安所有的精华就都在御街的两侧了。
御街的南段,西侧是三省部官衙,东侧是经营专卖商品的商铺和宫市,等于国营百货商场;段是繁华的商业街,酒楼茶肆勾栏瓦子集,是最好玩最热闹的所在;北段稍微差点,也是密集的街市,便宜的商品货物可在此买到。
与南北向的御街相交的是四条东西向的主干道,城内还有四条河,一百二十二座桥梁,沿河的地段随处都有码头,交通要道自然繁华,整座城市密度极大,一房难求。
总得来说,临安城是一座将商业元素放大到极致的城市,反而弱化了政治性和礼仪性。
“你想到点什么吗?”王洛嘉循循善诱。
“资本主义萌芽。”刘骁也不是白给的,一口道出答案。
“孺子可教。”王洛嘉很满意。
再向前就是临安城的余杭门了,这是一座水门,有御营兵把守,外埠的战船肯定是不能入城的,漕船可以驶入,所有货物必须再一次的缴纳税款,这回是躲不过去了,货船上的贡缎府绸按照绢丝价格纳税,税务出具公凭,就可以拉到城里售卖了。
至于客船上装载的货物,税务网开一面,没有进行查缉,毕竟这是官眷,毕竟这里是临安,潜规则依然有,但起码体面些。
住在何处是个问题,临安城里到处都是邸店,所谓邸店就是客栈,既能住人也能存放货物,还能寄养大牲口,但通常只有赶考的举子和做生意的买卖人才住邸店,达官贵人是不住的。
有身份的人会选择寺庙道观,临安到处都是庙宇,弥陀寺,普宁寺,正觉寺,超化院,上清宫,净慈寺之类,清幽雅致,每天香积厨供应素斋,还能和老和尚探讨佛法,至于过于清净不够热闹,不存在,即便是路途遥远的灵隐寺,那也是旅游景点,网红打卡地,每日门前轿子车马不断的。
更有身份的人,会住在亲朋好友家里,反正达官贵人的府邸都是好几进的院子,有的是客房。
只有顶级的人士,才会在临安置办房产,买一处河房,置一叶小舟,一乘马车,再娶上一位如夫人,简直是成功人士标配。
对于下榻地点,胡懋林和吕越礼各持一词,胡军师说应该去王坚王大人府上借住,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再说王大人现在执掌三衙禁军,关系用得上。
吕军师说应该借住马千马大人府上,今日不同往日,现在马千才是合州知州,是和白龙王亲近之人,是晚辈,长辈到了晚辈家里,怎么可能不给人家一个孝敬的机会。
刘骁哪家都不去,更不会去荒郊僻野的寺庙借住,他直接问马伯求,临安城里哪家邸店最大,最豪华。
“那还是涌金门内的久住王员外家。”马伯求说,“他家地段好,出门就是御街闹市,吃的玩的都有,这家店是出了名的贵,上房一宿要一两银子。”
王洛嘉奇道:“王员外家,不就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久住王员外家么,没想到一直从北宋开到南宋,从汴京开到临安。”
清明上河图在宋朝也是人尽皆知的名画,马伯求自然知道,他笑道:“店名就是从画取的,至于是不是当年的王员外,那就不晓得了,反正旁边还有真王员外家,嫡传王员外家。”
王洛嘉秒懂,古人也知道蹭热度。
刘骁说:“就他家了。”
胡懋林知道自家主公是个硬脾气,不能确定的事儿会不耻下问,一旦决定匹马拉不回,就问住几间房。
“全部房间。”刘骁说。
马伯求大喜,他本是挂着御前班直的京城恶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豪富装逼打脸的桥段,可惜自家老爹的官位不够高,钱也不够多,装逼乏力,现在白龙王终于可以把自己这个多年的梦给圆上了。
“全部包下来价钱可不菲。”胡懋林劝道,“不如买一处河房,都花不了太多。”
刘骁眼一瞪:“谁说我要包下来了?”
胡懋林这下不懂了。
刘骁说:“我要盘下来。”
胡懋林大惊:“主公使不得啊。”
刘骁说:“我给你一个劝说我的机会,说三个使不得的理由。”
胡懋林说:“第一,咱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做生意的,固然需要一个在京的常驻地点,也不用买邸店,买处房子即可。第二,买邸店花费大,邸店都在闹市区,占地颇广,价钱不菲,不划算。第三,最好的邸店,背后都有公卿贵人,你想买,人家还不卖呢。”
刘骁说:“说的很好,头头是道,条条有理,现在该我说了,第一,咱们是来办事的,办的什么事?打响我合川白龙的名气,我为什么要住河房,河房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么,花费大是个事儿么,我最不差的就是钱,但是我差知名度侬晓得伐,鄂州金龙在前,已经先入为主,我不闹大点动静,怎么能让临安人民知道我小白龙的名号,不卖?不卖就拿钱砸到他愿意卖为止,我还就怕不闹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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