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这几天其实也在苦恼着该怎么将何宗文他们救出来,在这个年代说到底还是人治社会,法律不怎么行得通。
顾舒窈已经意识到,她在这个年代活得有些过于单薄了,还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去左右一些事情。抛开她从前的身份,她现在只是一个学生,一个药商,如果将来真有一天,历史重演,她又能做什么呢?
真正影响历史走向的,都不是小人物。她原本对殷鹤成抱有过希望,只是却朝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舒窈突然得知,之前代理副司令一职的殷敬林被正式任命为副司令。
这个消息还是许长洲告诉顾舒窈的,那时顾舒窈正在洋楼里和姨妈一起用晚餐,许长洲刚从外边回来,跟顾舒窈说:“顾小姐,你或许想不到,现在外面都在传,殷鹤成的叔父殷敬林成了副司令,就是今天的事情。”
顾舒窈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殷鹤成做事向来是十拿九稳,身后又有人支持。
许长洲说:“我听人说,盛军的将领其实多半是支持殷鹤成的,他父亲的边防印信也在他手上,日本首相又是他的老师,他如果非要做那个司令,殷敬如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长河政府拿他没一点办法,不知道他这回怎么就妥协了?”
许长洲说的没有错,长河政府虽然是名义上的中央政府,但各省兵权分散在地方。如果殷司令身体无恙,副司令的职位直接由他指定。因为他病了,这份权利才落到了长河政府手上。
不过,许长洲又说:“乾都的局势比燕北还要复杂,龙盘虎踞的,谁手上没有好几万兵力,恐怕殷鹤成是担心他一旦有所举动,要对付的人不止他叔父一个吧。”
第二天,顾舒窈去了燕北大学,大家正在为两日后的集会筹划着,因为不能明目张胆地举行集会演讲,吴楚雄他们便在校园里张贴话剧演出的海报。
日本在华报纸一直在宣传“中日亲善”,还真有人被他们蒙蔽,没有意识到“十项对款”对中国对燕北意味着什么。
也是在那一天,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突然刊登了长河政府宣布了盛军的调任情况:之前代理副司令一职的殷敬林正式被任命为副司令。
吴楚雄他们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既惊讶也高兴,围作一团庆贺:“真是件好事!”
顾舒窈其实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上前提醒他们:“我听人说,殷敬林前不久和明北军也去过燕西。”
吴楚雄回过头,也道:“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应该比殷鹤成要好,至少他还不是什么日本首相的学生。”
话虽是这么说,可顾舒窈记得上次田中林野来盛州时的酒会还是在殷公馆办的,殷敬林对日本人的态度也并没有多鲜明。
果然,那一天下午,由日本政府控制的报纸上出现了这位刚刚上任的殷副司令与明北军参谋长、以及日本使团会晤的新闻与合影,这位殷副司令似乎毫不顾忌与日本人关系密切,也并不在乎民众对他的看法。
也是那一天,乾都有一位知名的学者在公开场合发表反对“十项条款”的演讲,甚至被人当街暗杀。
吴楚雄他们看到这些新闻十分意外,局势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乐观,毕竟他们能得到的消息也有限。
顾舒窈在一旁看着他们讨论了一会,她虽然支持他们的做法,也佩服他们的热血与勇气,只是现在局势复杂,何宗文和曾庆乾还没有放出来,似乎并不能只通过集会演讲解决问题。
顾舒窈想了想,干脆先找个事由离开了,她去华强路找布里斯。
布里斯听顾舒窈讲到何宗文被抓这件事后,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直接拿起手边的一个电话簿,翻了几页之后准备拨号。
“你这是要打给谁?”
“给他父亲,我不会中文,过会你来说。几年前我其实去过何宗文的家里,你可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长河政府的高官,那个时候我们都叫何宗文何公子。”
顾舒窈摇头,“他和他家里又决裂了,上次已经打过一次电话了,而且恒逸如果知道我们这么做,他自己应该也是不愿意的。”
听这么说,布里斯拨号拨一半便止住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嚷了几句:“他如果是个法国人,我还能去找法国领事馆去交涉!我也只是个商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布里斯刚才因为着急,语气也不太好。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道:“说真的,这燕北的局势我看着并不乐观,想必离打仗也不远了,过阵子我准备去乾都一趟。”
顾舒窈其实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她已经考虑好几天了,所以还算冷静,她以前就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些有关乾都长河政府的新闻,或许正好利用那边错综复杂的关系,于是跟布里斯说:“布里斯,你可以帮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
“我想买麻药和磺胺,不过我这回更多。”顾舒窈知道如今整个中国的军队都缺少必要的西药,因此每一场战役都死伤惨重。顾舒窈之前也看了不少报纸,乾都那边有好几位掌控几省兵力的督军司令长住。如果她能掌握一部分西药,便有了与某个派系的军队将领谈判的筹码,虽然她知道乱世之中更多的是枭雄,可她不信找不出一位忠肝义胆之辈。
“你不要命了?”布里斯低声道:“上次你是自用,我才敢卖给你,我不妨告诉你上次那位德国佬之所以东躲西藏,就是因为被几方势力威胁。你如果敢拿到市面上卖,不出两天就会摊上大麻烦!书小姐,在现在的中国,钱其实没那么重要。”说着他半开玩笑说:“万一有一天,你们的政府垮了,说不定你们的钱就不是钱了!”
顾舒窈这回却不觉得布里斯的话风趣,只淡淡道:“我并不打算卖,我不会声张出去的。”见布里斯依旧怀疑,她索性坦白:“我不知道何宗文他们会被关多久,我也想去乾都,总得想些办法。”
听顾舒窈这么说,布里斯才松口:“那个德国佬已经去乾都了,燕北现在不太平,他不敢在盛州多留,不过我还是可以联系到他。”布里斯想了想又说:“上回给你的磺胺是纯度最高的,如果你想大批量地买,只能买到纯度更低的磺胺粉,但是价格也不低。”
“钱不是问题,我回去就可以筹,但是那个德国人一定会卖给我么?”
布里斯笑了笑,“有我在呢,不过你不能四处透露,免得有人去找他麻烦。”
那一边,任子延去帅府找殷鹤成,帅府里老夫人和几位姨太太脸色都不太好看,殷老夫人更是往乾都、往几个殷司令旧部家里都打了电话,询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孙子和那个姨娘养的儿子亲疏是截然不同的。
任子延找到殷鹤成的时候,殷鹤成正在书房里看书,任子延看他这么淡然反倒急了,将一沓报纸给殷鹤成看,“雁亭,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着急?他这个吃相想必是连百年后的名声都不要了。说真的,雁亭,殷敬林那些个整日疏于训练的兵,你一个师过去就能收拾干净,怕什么?何必被他压这么一头。”
殷鹤成望着任子延,十分冷静,敛着目反问任子延:“明北军四万精锐部队,武器装备均在我军之上,凭我现在的几个师能打赢吗?我和殷敬林一起内讧,你能保证西边的明北军、北面的乾军不会乘虚而入?”
任子延被殷鹤成问的无话可说,只叹了声气,“你和那个田中林野那么多年朋友,就不能谈一谈么,非要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殷鹤成没有理会任子延,他扫了几眼报上殷敬林和日本大使的合影,然后将那份报纸扔会给任子延,“他高兴得太早,对日本人承诺得太多,可他忘了边防印信还在我这里,所以现在轮到他着急了,才要靠这种新闻去向日本人表忠。”
任子延才想起这个,殷敬林即便当了这个副司令,没有边防印信在,“十项条款”他也签不成。
而且负责盛州城驻防的近卫旅也是在他殷鹤成手中,殷敬林不过空有个副司令的名头罢了。
任子延犹豫了一下,又说:“殷伯父身体这个样子,长河政府不知道还会怎么做。要我说,那个穆明庚真不够意思!”日本人可以扶持殷敬如当副司令,将来甚至还可以让他当司令。
殷鹤成将书阖上,视线投向远处,语气却坚定,“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殷鹤成看了一眼任子延又说,“对了,你叔父过会也要来。”
任子延索性留在帅府里等任洪安,任洪安过来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乾都曹延陵想带着他妹妹和殷鹤成见上一面。m.
同时,任洪安也给殷鹤成透露长河政府陆军总长空缺一事,陆军总长虽然没有军权,但也是陆军部的最高行政官。
虽然这是两件事,其实又是一件事。
殷鹤成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没有犹豫,“我也该去乾都看看了,这样吧,专列上午走,明天傍晚就可以到。”
任子延见殷鹤成回答得这么爽快,暗自替他高兴,雁亭原来还是拎得清的,顾小姐这样的女人除了会给他惹麻烦,对他没有半点帮助。
而曹三小姐就不一样了,姐夫是总统,哥哥是审议院院长,掌握政府、经济大权。
任子延还听说,那位曹小姐原本还有个二姐,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曹家现在只剩了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因此不少人都盯着那个曹三小姐。
雁亭如果真的娶了她,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将来何止燕北六省?殷敬林这一时得意与之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任洪安回去不久后,殷鹤成便接到了曹延陵亲自从乾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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