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时的塞外,美得令人目眩神摇。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纯粹而剔透。看不到一丝云,一丝烟。地面是高低起伏的绿,浅浅深深,连绵不断。
在蓝天和碧野交界处,群山渐渐露出轮廓。低处和大地一样青翠,越往上,翠色越浅,然后,在某一个突然的高度,一下子就变成白。比羊脂玉还纯净十倍,山顶端,隐约还有烟雾缭绕。
那是山上的积雪,已经存在了上万载。每天都在融化,却至今没有融化干净,谁也不知道,它们还会继续融化多少年!
当太阳西坠,阳光就会给积雪镀上一层金。这时候,缭绕在山头周围的烟雾,就会迅速变浓。随即,雾气也被落日染成金色,再迅速由金色转成红色。被晚风一吹,飘飘荡荡,冲上蓝色的天空,拉出一缕缕红色的丝线。
“呜呜,呜呜呜,呜鸣呜呜呜——”,一支规模中等的商队,忽然走入画卷。号角声伴着渐渐变强的晚风,吹散四周围的暑热,吹得人浑身上下一片清凉。
走在队伍前方的三匹骆驼缓缓停住脚步。紧跟着,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的骆驼。
宿营的时间到了,商队的大当家拍拍骆驼的脖颈,命令骆驼跪倒在地。然后从两座舒适的驼峰中央位置翻身而下,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在很小的范围之内走来走去,活动已经坐僵了的筋骨。
商队的伙计们,则拉着骆驼的缰绳,在几位“管事”的指挥下,以大当家所在位置,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扩散,然后重新整队,熟练且迅速地,在旷野上组建起了一座驼城。
“城墙”由一头头跪在地上的骆驼组成,骆驼背上没有放任何货物。每两匹骆驼之间,用皮革搓成了绳索相连,以防有个别骆驼受到惊吓逃走,或者有狐狸、豺狗之类的动物,夜里偷偷从两匹骆驼之间的空档钻进来。
紧挨着“城墙”内侧的,是一排简陋且结实的木栅栏。不高,由三尺长的硬木和皮索分段绑扎而成。白天时可以放在骆驼背上带走,夜晚将硬木削尖的一端砸入地面,再将专门留出来的索扣相连,便组成了第二道结实的防线。
栅栏之内,才准许搭建临时帐篷。根据帐篷主人在商队当中所承担的职责和身份的高低,由外向内。
最外层的帐篷,基本上属于受雇而来的刀客和加入商队时间较短的小伙计。然后是大伙计,账房,各级“管事”。像树的年轮般,一层层叠套。最核心处,才是大当家,大管事、队伍中值钱的财货和尊贵的客人。
“两位贵客身体可还吃得消?”商队的大当家苏凉活动完了筋骨,捧着一杯葡萄酒来到客人面前,笑着询问。
他并不姓苏,名字乃是音译。生着一副标准的波斯面孔,高颧骨,浓眉毛,大眼睛,眼珠介于深棕色与灰蓝色之间,看上明亮且湿润。
然而,他的打扮,却不像长安城中常见的波斯来客那样,穿着色彩绚丽的窄袖长袍,头戴圆帽。代之的则是,肥阔的大食长袍和厚厚的葛布缠头。
在肥厚的骆驼峰之间坐了一整天,衣服还不怎么透气,苏大当家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但是,被他问候的两位贵客,却都忽略了扑面而来的酸臭气息,一人抱拳,一人抚胸,以大唐和突厥的礼节躬身,“劳长者问,晚辈吃得消。”
“承蒙长者关心,在下今天和往日一样,并未觉得疲劳。”
说罢,二人本能地皱着眉头互视,随即,又各自将头扭开,目光中的敌意清晰可见。
将两位客人的动作,尽数看在了眼里。商队大当家苏凉心中偷笑,表面却仍旧满脸慈祥,“那就好,那就好,老夫还以为,你们两个撑不下来呢。明天再走半天,就要到白鹿渍了。从那里再往北,一直到金微山,都是戈壁滩,走得会更辛苦。所以,二位今晚一定要睡好,免得明天体力不济。”
“多谢长者提醒。”持唐礼的客人又抱了下拳,礼貌地回应。
“长者只管放心,这条路我以前也走过。能撑得住,不会给商队添麻烦。”持突厥礼的客人笑了笑,回答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那就好,那就好。两位贵客稍事休息。伙计们去寻找合适的取水点了。等挖出了井水,两位贵客就可以把皮囊里的水换成新鲜的。然后简单洗漱一下,过来与老夫一起用餐。”苏凉举了下酒杯,算是还礼,又笑着发出了邀请,才转身离去。
时值盛夏,草原上风景虽然美得醉人,阳光却极为毒辣。商队的两位贵客,都不是吃过苦的人,耳朵和手背,早就被晒爆了皮。听闻可以打水洗漱,顿时心中就一阵雀跃。双双向苏凉道了一声谢,随即走到各自的坐骑旁,取下水袋,不管里边的水味道如何,先“稀里哗啦”地浇了自己满头。
“两头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小牛犊!”听到背后传来的流水声,苏凉心里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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