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让在座的每个人都为之失神屏息,呆呆地干瞪着地上躇缩成一团的人。南宫锦随即跳起来,跑了过去,在方玉龙身边蹲下。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茫然,透出深感迷惑不解的神态。他轻轻地低语着,惊恐之极。“我的天!他死了。”那些人都没听懂,没有马上听懂。死了?死了?刚刚还在豪言壮志的家伙,一下子就死了?看他身体不差,怎么会这样就死了,怎么会被一杯葡萄酒呛死了……在座的谁也不信。南宫锦凝视着死者的脸,还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那发青的,扭歪了的嘴唇。然后把方玉龙跌落在地上的酒杯拣起来。
曹豹道:“他真的死了吗?你是说这家伙呛了一下,然后就死了?”
南宫锦道:“你要说他是呛了一下,就算是呛了一下吧。但他完全是窒息而死的。”南宫锦说罢就去嗅那只杯子了。只见他用一个手指头蘸了一下杯中的余沥,万分小心地伸向舌尖轻轻地那么一碰。他换了一副神色。
曹豹道:“我也见过不少人不同的死法,但是像他这样的——就这么呛一下就死了,我倒是头一次遇到!”
华云师太在一旁平静的道:“生即是死,无生无死。”
南宫锦站起身来,突然说:“不,一个人不会因为这么呛一下就死了的。方玉龙的死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自然死亡。”梁飞燕说话了,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难得你是说是有人搁了什么——在葡萄酒里了嘛?”南宫锦点点头道:“是的,但也说不准。目前一切迹象看来像中了剧毒。但闻不出什么特殊气味,可能是穿肠散这类。那玩意儿发作得特别快。”
陆风道:“照你的说法那就是有人将毒下在他的杯子里?”
“应该是在他的杯子里。”南宫锦说罢走到放酒的桌子那里,打开葡萄酒的瓶塞,闻闻,然后从怀的针套里来取出一根银针试了试。接着又用方玉龙的杯子加了点水同样试试。他摇摇头。“都没问题。”
元真和尚说道:“你意思是——是他自己把那玩意儿放到自己的杯子里去的?”
南宫锦点点头,但是神色古怪,极不满意地说道:“看起来好像是这样。”
沈鹤道:“所以他是自杀的,呃?真是怪事!”
梁飞燕慢腾腾地说道:“我看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自杀。他还多年轻,而且心态也不差!今天下午他骑马下那个山坡的时候,他的神气简直就像——就像——哎,我真没法形容!”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要说什么:方玉龙正处于青春年华、胸怀远大抱负的时光,怎么看都像是不朽的、死不了的。哪知而今竟一命呜呼,倒毙在尘埃之中了呢。
南宫锦突然道:“你们觉得有没有自杀以外的可能呢?”他们一个个都慢慢地摇了摇头,沉思着。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呢?酒,谁也没去动过,他们全都看见是方玉龙走过去自己动手倒的。因此,不言而喻,酒里的毒也就是方玉龙自己放下去的。至于下一个问题——方玉龙为什么要自杀呢?
沈鹤思忖着说:“虽然我不敢说我的判断就是对的,但是依我看,这事有些不对劲。我认为方玉龙决不是会自杀的人。你觉得呢,神医?”
南宫锦回答说:“这点我同意。”
二
话也就到此为止了,还有什么别的好说呢?南宫锦和元真一起把方玉龙死沉沉的尸体放到他自己的房里,用被单盖起来。他们下楼的时候,其余那些人正围成一圈站着。尽管晚上天气并不冷,但大家似乎都有点哆嗦。华云师太道:“大家都去睡吧,不早了。”已经过了子时。这个建议挺合适——但是谁都赖着不走,似乎都想呆在一起,好放心些。
陆风道:“是啊!无论如何我们得睡会才行。”
秦钟突然道:“我还没有收拾呢——得收拾厨房。”
元真随口道:“要不明早再干吧。”
南宫锦则问他:“你夫人没事了吧?”
“我去看看怎么样。”一会儿他回来了说。“睡得正香呢。”
“很好,”南宫锦道,“别吵醒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把厨房收拾下,也看看四周的门是不是都关好锁上了,我再回去。”他穿过正房到厨房去了。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勉勉强强,慢慢腾腾地开始上楼。如果这是一所老宅院,地板踩上去嘎嘎作响,这儿阴一块、那儿暗一块,夹板墙又厚又沉的话,倒可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现在这所房子是再新不过的了,找不到任何阴暗的角落——不可能有暗门滑墙什么的——到处灯火通明,一览无遗——每件东西都崭新发亮,光彩照人。屋子里啥都藏不住,没有秘密可言,连一点这样的气氛也没有。然而现在有种莫名的恐怖……他们上了楼,互相说了句明天见,各回各的房间,而且不用说,全都自动地、想都不用想地上了门栓……
三
在这间色调柔和、摆设宜人的房间里,陆风正脱鞋宽衣,准备上床。他一边还在想着董青。他还清楚的记得董青:漂亮的头发,黑眼珠,看起人来总是那样坦然地望着你,一脸的老实随和相,这也是为什么围观的百姓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好感的原因。当时的主审官有些着急,很想马上给他定罪。而马清平作为董家请来的讼师,在公堂上的表现得也不错。他的反问句句击中要害,简直是要命,差点让主审官崩不住了。而且,董青也顺利地经受住了主审官的盘问的考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冲动,围观群众的脸上都浮现出同情的表情。按马清平的估计,也许是大局铁定,就等着听众最后向他齐声欢呼的那个场面了。他确切地记得当时他坐在一旁陪审的感觉——耳朵听着,手里记着,每一点都不放过,搜罗足以证实罪犯的那怕一丁点儿的证据。他对本案极感兴趣!马清平的结束发言堪称第一流的了。而接着说话的主审官说的就给人感觉不能服众了,直到最后他不得不亲自出马,才最终判了董青的罪……陆风看了看房间的镜子,看到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但冷酷无情,而且毫无血色。陆风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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