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苑,玉熙宫。
嘉靖这位秉政三十三年的皇帝,少年登基就通过大礼议清退了拥立他上位的文臣,展露出不凡的权术天赋。
如今的嘉靖,拨弄人心操纵朝局的能力更是登峰造极。
此时这位大明的道君皇帝,正端坐在一个精致的蒲团上。
玉熙宫是一座道观式样的宫殿,四根两人才能合抱的金丝楠木柱子,撑起高耸的穹顶,而嘉靖皇帝端坐的蒲团,正对着穹顶的中央位置。
这蒲团四周,用黄金镶嵌在地砖上,构成了八卦之象。
此时这位两肩担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忠孝帝君”,正在闭着眼睛诵念道经。
他手持一把铜杵,轻轻敲打蒲团前的铜罄,发出一阵阵金石之音。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外朝被大臣呼之为内相,内廷太监尊称为老祖宗,此时却恭敬的跪在蒲团边上,向嘉靖皇帝念着群臣的奏表。
吕芳的声音抑扬顿挫,吐字清晰,这位帝国内相最让嘉靖欣赏的能力,就是能从群臣云里雾里的奏疏中,提炼出关键的内容。
此时吕芳念的是兵部尚书聂豹的奏疏,吕芳并没有照着奏疏念,而是挑出奏章中最关键的部分,讲给皇帝听:
“皇爷,聂尚书奏言,如今天下兵备驰弊,其根本是在于将校对朝廷不用心,不肯为朝廷效死。”
嘉靖停下了念诵道经,轻轻敲了一下铜罄,最善于揣摩嘉靖心意的吕芳立刻继续说道:
“将校对朝廷不用心,是因为他们对朝廷心有怨愤。”
嘉靖再次轻轻敲打铜罄,吕芳知道这封奏疏引起了嘉靖的兴趣,他连忙说道:
“聂尚书看了兵部的勘磨,如今卫所军官中,不少都是因罪充军的犯官后代。这些人的祖先本就是大明的罪人,世代因罪而羁于军籍,现在他们的后代因为机缘功劳当了军官,对朝廷能有多少忠诚可言呢?”
“本朝律令本就有言,罪臣后代不能为官,这些罪臣子孙混于将校之列,带坏了卫所的风气,才让卫所之兵如此不堪战。”
只听到铜罄连续敲打三下,吕芳知道这是嘉靖皇帝对这份奏疏有了兴趣,他立刻继续说道:
“如今东南倭乱迟迟不得平定,也有这些卫所罪官养寇自重的原因。聂尚书认为应该让朝廷派出使者,清查各地罪臣子孙,革去他们的官职,追缴朝廷历年的赏赐和多发的俸禄,用这些钱充当军饷,再简拔军中良才充任军校,则不需朝廷均输钱粮,东南倭寇之乱自解。”
吕芳小心的看了看蒲团上嘉靖皇帝的脸色,只看到这位忠孝帝君面容肃穆,看不出喜恶。
吕芳再次感慨天威难测,只听到嘉靖突然开口问道:
“内阁怎么看?”
吕芳立刻翻到奏疏最后,瞥了一眼内阁的批文说道:
“严阁老赞成,徐阁老反对,李阁老不置可否。”
嘉靖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奇怪,内阁这两位阁老,怎么调换了立场?”
吕芳连忙低下头,他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外臣。
听出了皇帝的试探之意,吕芳连忙说道:“臣怎么好揣测阁老的心思呢。”
嘉靖突然提高声音说道:“他们是臣,你也是臣!论忠心,外臣不如你们内臣,可自古皇帝都要用外臣,未有用你们这些内臣治理国家的,吕芳你可知道为何?”
吕芳连忙叩头不敢回答。
嘉靖说道:“盖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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