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今日便拜托你!”
郑乔生这话,摆明了一锤定音。
“几位大夫都是前辈,我总不好班门弄斧。”
卫湘君想到了托辞。
“湘儿五岁之时,敢闭着眼在我身上扎针,从未出过错。各位莫笑我吹嘘。她这天分是打我师父那儿接下来的。今日便请大家伙亲眼看看,咱们嫡传的郑氏针法到底如何!”
几位大夫互相瞧瞧,一个跟一个在那儿点头。
正往门边悄悄挪着的卫湘君老脸羞红。
这是在赶鸭子上架啊!
“湘儿,祖师爷赏咱们这碗饭,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突然哼了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碧雪打小见不得血,捂住嘴,冲到外头吐去了。
卫湘君也是头皮发麻。
当年她真真正正跟在郑乔生后头,师父给人瞧病,她在旁边打下手,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
卫湘君并非被病人样子吓到,实在扛不住郑乔生投来的目光。
“……罢了,还是我来!”
瞧了卫湘君好一会的郑乔生,似乎气馁了。
“我……可以一试。”
卫湘君鼓起了勇气。
这一世,卫湘君有仇报仇,有恩也要报恩。她不能看到师父眼中的失望,虽然对自己这针法能否救人,卫湘君并无信心。
一个小伙计为病人擦过脸,另一个掀开了衣裳。
瞧见胸口上已然化脓的血窟窿。卫湘君不自觉抽了一口凉气。
她这半吊子大夫都看得出,人已经没救了。
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针,卫湘君走到床榻边,竟发现病人睁了眼。
郑乔生探过身,“李道长,别看我这徒弟是女孩儿,比男儿不差,她定会尽力。”
与卫湘君对视片刻,病人喉咙咕噜一声,又闭住双目。
两个小伙计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扶着坐起。
“他是肺阴亏虚,先揉按肩井,待调息顺畅,针尺泽、孔最、足三里,配上肺俞、膈俞、三阴交、合谷、太冲穴……”
头一回救人性命,要让她自个儿处置,卫湘君绝对会手抖。好在有郑乔生在边上指点,让她心下松了口气。
然而,卫湘君刚开始揉按肩井穴,便出了纰漏。不知是不是她用力大了些,病人身子一歪,倒在了床榻上。
卫湘君看向郑乔生,已经有些焦躁。
此刻只要师父说一句“你不行”,卫湘君一定拔腿就跑,日后也忘掉自己学过医。
“继续!”
郑乔生面无表情地给了两个字。
看来退无可退,卫湘君嘱咐小伙计们,“将这位扶紧!”
好在后头还算顺畅,或许也是病人求生心切,卫湘君手中最后一根针刺入他太冲穴之时,病人虽还昏沉,面色明显缓过来了。
碧雪在病舍外的廊檐下坐了好一时,看到卫湘君扶着郑乔生出来,抬脚迎上前,“姑娘,人救过来了?”
卫湘君摇头。
本来就是油尽灯枯,她也不过帮人续命。
方才出门,郑乔生才告诉卫湘君,那位李道士明白自己快不成了,只是在等着徒弟来见最后一面。
卫湘君正疑惑,李道士的徒弟到底知不知道师父下落时,郑乔生望向渐渐落下的日头,“今儿耽误你了,快些回去书院!”
“今晚我留下来。万一病人有什么事,自当我来处置。”
卫湘君想多陪陪师父,顺嘴找了个理由。
郑乔生发自内心地笑了,“晚上有人守着,你不必担心。真想在这儿歇一晚,让你师母为你做些好菜,这些日子,你也吃了苦。”
卫湘君眼眶一酸,她已有好些年,没尝过被人疼爱的滋味。
“师父其实也想通了。你一个女孩儿家,又出身名门,何苦要跟我一样,成日辛苦劳累。这正修堂,你不用管了,总有师父帮你守着。你明年就要及笄,回头我盯着你爹,帮你寻一个好人家。只要湘儿记得,得空过来看看师父和你师娘,我们就心满意足。”
“师父何苦要逗我哭?”
卫湘君抹着泪抱怨,“正修堂不是我娘留给我的吗,如何我管不得?”
她前世没有用心,眼睁睁地看着正修堂被人抢走。
一定是她挥霍了长辈们的心血,惹得天怒人怨,前世才得报应,死得那么惨。
如今,总归还有机会。
郑乔生神色一喜,紧着追问,“湘儿说的是真心话?既是愿意管正修堂,可还想跟着师父学医?”
卫湘君也没全想清楚,一时被郑乔生问得愣住。
“郑大夫,恒大爷来了,刚下了马车。”
一个突然过来的伙计,打断了师徒二人的对话。
郑乔生此刻心情极好,跟卫湘君玩笑,“今儿父女俩商量好了?”
卫湘君不想看到卫东恒,扶着郑乔生坐到院中石凳上,“我进去瞧瞧李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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