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账号之后,里面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一片空白。
如果这是个秘密地址,唐沢裕也觉得自己一定会删空收件箱,不留下任何线索,但这样的处理方式,对自己这个失忆人士而言,就有点不太友好了。
因为不清楚邮箱的用处,他没有贸然动作,为这个地址设置了新消息提示后,就退回到了原来的账号内。
这天下午,是警视厅的工作总结会议。
距离他和柯南约定的周末会面还有两天,搜查一课依然在加班加点的看监控、走访嫌疑人,调查的进度停滞不前。
会议上,身为这次目光焦点的中心——唐沢裕面色不改,顶着施施然越过众人的长椅,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
很快,他就听得快要睡着了。
和当时来医院探病的伊达航猜的一模一样,台上主持工作会议的警视正先是花十分钟,表扬了自己临危不乱、有序指挥警员和群众撤离的行为。
紧接着,剩下的足足两个小时,都被他拿来批评唐沢裕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防爆工作、为什么还是弄丢了宝石的失误。
大有拿他开刀,让众人引以为戒的意思。
面对有意无意的打压,唐沢裕全程面不改色。等警视正的视线落到自己头上,就老老实实地垂头摆出一副正在反省的苦恼神色,实际上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出多远,全程快乐地摸鱼补漫画连载。
他刚刚将自己进主线的进度推进了一大节,又从灰原雷达的面前溜了一圈确认存活,上司的吹毛求疵,并不能影响他正好的心情。
只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未必是那个意思了。
——黑暗的会议室里,只有正前方投影的冷光。唐沢裕正脸被反光照亮,从耳后至背对着众人的地方,便隐没在一层更深的阴影里,在颔骨的转折处,苍白的侧脸呈现出一种冰雕玉琢的质感。
他全程没有显露过任何幅度过大的表情,连常年挂在嘴角的笑容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消隐无迹,便显得表情愈发冷淡。
第一排只坐着两个人,中森警部在他旁边,头埋的很低。
台上的指责的一多半,其实都应该落在他的头上,正是因为中森银三的请假,才让唐沢裕临时借调指挥,背了这个锅。
警视正是拿唐沢裕开刀没错,可他冠冕堂皇的一言一语,也如同响亮的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这位认真负责的警部心里。
会议结束,其他人识趣地纷纷走了,很快,漆黑的会议厅里只剩下唐沢裕和中森银三。
投影布已经断开了画面连接,只剩下默认的、宝蓝色的画面,纯度极高的亮蓝色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这也可能是所有例行的总结会议中人员离开的最快的一次,连中途三三两两的闲聊和寒暄也没有,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为第一排枯坐的两个人让出场地。
“中森警部,其实您不用……那么自责。”
等其他人都散去后,唐沢裕温和地开口道。
其实他本来也并不想多留,只是睨到旁边中森银三的脸色,想要起身的动作犹豫片刻,还是在最后坐了回去。
唐沢裕微微侧过头,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一点长方形的亮蓝色光源,神色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柔和。
“现在上面对我的态度,您也大概能看到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以后也会有别的案子移交到我手上。”
唐沢裕平静地说:“没有民众受伤——能做到这样的结果,我其实心里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他这段话的本意只是想委婉地开导中森银三,没想到对方沉默两秒,却关注到了他用词中,另一层隐晦的含义。
中森银三愣愣地重复:“没有人员伤亡……你的意思是……”
“……”
被他察觉到了自己隐含的弦外之音,唐沢裕没有说话,只有眉眼轻轻地弯了弯。
中森银三刷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们!”他胸口起伏着。
“……他们怎么能这样!”
“没有,”唐沢裕双掌并拢,平静地放在架起的腿上,“这只是我最坏的推测,以后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性而已。”
说完他垂下头,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点下什么,前方的投影仪检测到蓝牙连接,自动开始播放起了投影的视频源。
左上角的台标显示,画面是东京电视台的一则新闻片段。
被火药和爆炸熏得漆黑的建筑只剩下半截,周围十几米远的地方,散落着大片大片的碎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粼粼的光亮。
无数亮橙色的维修工人游鱼般在废墟间穿梭着,紧急地抢修这片断壁残垣。
这是美术馆的后续新闻通报。
“红塔美术馆造价高昂,经专家初步估算,本次恐怖袭击造成的财产损失已高达三亿日元,”画面的右下角,女主播水无怜奈坐在演播室中。
“——在东京警视厅里,负责本次案件的正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唐沢裕警部。不知道现场的民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我们来联系记者采访一下。”
镜头一转,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背着双手。最大号的西服都撑不起他庞阔的体型,话筒递到嘴边,他才趾高气昂地发言道:“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的案件处理得水平也太差了吧?不仅放任恐怖袭击发生,连宝石都让怪盗基德得手了,简直是在全世界面前丢警视厅的脸!”
话音未落,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子已经非常不给面子地抢过话筒。
“话哪有你那么说的?当天我就在美术馆附近,人员撤离的十分到位,从头到尾都没有受伤,这你就不说了?炸弹难道是他放的吗!”
男人不甘示弱,面红耳赤地反驳道:“没有阻止这起爆炸的发生,就是他做的不对!”
眼见着两人已经争执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摇晃的镜头再次平静,画面已经回到了主播台内。
水无怜奈微笑着打圆场道:“那就让我们期待美术馆抢修的后续进度。”
滋的一声,视频骤然收缩成一条白线,消失不见了。
唐沢裕在手机上,轻轻地关掉了蓝牙的投影。
他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处,甚至还有闲心微笑了一下:“看。”
中森银三像是脱力了一样,也慢慢地坐回了座位上。
“所以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他的语气里蕴藏着难以压抑的怒火,“之前的媒体将工藤新一宣传成了什么,‘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他们觉得没有面子,就把你推上去和他对标;现在工藤新一失踪,他们是不是就觉得高枕无忧了,可以落井下石了?”
他腮帮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死死绷紧了,脏话在嘴边转了半宿,最后也没有骂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这里是警视厅!”
“只是有人并不这么觉得而已。”唐沢裕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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