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一会儿我们走了,自然就有人管!”我娘不是那种人,况且村里人叫她出来的意思就是叫她抓凶手的,现在已经知道死因了,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我们把所有的虫子全都带回了家。
年三十本来是团圆之夜,家家户户都该张灯结彩的。可是在我们村却连一家点灯笼的都没有。
劈里啪啦的不是自然就把虫子什么的给驱走了吗?
印象中,自打我爹他们死后,村里这十二年来就没有一家放炮的。
不过这十二年来,村里也是第一次死人。
我娘把虫子摆了上炕。任牠们在炕上爬着。她不管,她只是数着牠们的个数,然后一人一只地把牠们再一只一只一装到去年就缝好的香囊里去,最后再丢到炕上。
没想到我娘让这些香囊摆出的却是个八卦型状。
她把我叫到身边,然后说了些什么,说叫我记住。
我没想记那些太拗口的东西,但我为了听话,我还是选择记下了。
我娘叫我复述时我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我娘笑着看看我。又把水生给叫了来。
“井生一生下就没有姓!打现在起,就让水生姓金吧!”我娘说着抚抚水生的头。她的样子,明显就是托孤呢!
水生那人时候比我听话,我娘说的话她一句也不敢顶撞。
“井生是我们家的女婿!打从金家偷回来那天起,他就是我们家的女婿的不二人选!”我娘说完话,回头又问我记住图没?我点点头说我记住了。我娘也没管我到底是真记住还是假记住,只一巴掌就把那香囊八卦图给抹了。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咱不能拿这招术去害人!”娘说完,像刚刚抚摸水生那样也摸摸我的头,语重深长地说了一句,“只要记住就好!”
我娘的手从我的肩膀处垂下,就再也没动弹。
她老早就说过,死后要和我爹埋在一起。
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前脚刚一咽气儿,后脚就有人放起了烟花。
我呆呆地透过窗子向外看去,不知道他们乡里乡亲的,我娘没了你们就这么高兴吗?
渐渐的,更多人家加入了放烟花的队伍中来。
我气了个半死,正寻思着我娘的遗体该怎么办时。水生却一把拉住了我。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窝上,“井生哥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声!”我脸羞的通红。我知道那不是心口窝,而是胸口窝。
“水生妳别这样,别这样!”我那时虽少不更事,但水生的意思我还是懂的。
我想抽出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慌乱之中的水生又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我抬起下巴冲我娘的遗体摇摇头。
水生说这就是我娘生前的意思,叫我无论如何也要听她一回。
不听,就是不孝。
我无语了。我宁可不孝一回,也不能听我娘的,如果非要这样才算孝,那我宁可吃掉那些虫子。
自打水生抓住我的手那一刻起,我全身就和触电一样。趁水生还没读懂我的意思,我抽回手。我和她说,哪怕,哪怕再等我六年呢!我们现在咋说也是孩子。
水生被我说动了,她不敢再抓我的手。
十二年都过来了,还差那六年吗?
水生趴在我耳边又说了几句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真是的,我娘对她说这话那简直就是不信任我。
也是!她才上亲生的,我不过和我爹一样,就是一个上门的。
她把我娘的遗体搭在我身上,先叫我把她扛到村口老井再说。
那晚的雪下的好大,我们一步一个印的把她背到老井旁。
水生的意思是,这样才算把我娘和我娘葬在一起。
我慢慢放下我娘。
我直到这时候才看到那两个寡妇的遗体已经不见了。
雪地上,只有我们仨,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
水生把井绳解下,慢慢递给我。
我明白了!
我们把我娘的遗体慢慢顺到井底,“通”的一声,井面腾出一片热气腾腾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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