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怜一。
西服青年的名号不仅是身为人的名字,同时也是他身为某个机构造物的证明。
时雨这一姓氏代表着什么,只要是稍有些经验的无常法使都一清二楚。而对于泷泽吉久而言,这个名字更有着与其他时雨不同的意义。
眼前的男人,是时雨研究所在最初阶段所培育的无常法使之一。
那时他还未曾亲自接触过巨龙,只在古卷中的只言片语与少数保留下的材料中依稀窥见了龙的力量。曾只是个优秀学生的他因自己的兴趣而逐渐开始了深入研究,又在某次寻找材料的途中,于祖辈保存的手稿里意外发现了名为无常法的技术。
泷泽就这样一点点向着未知的领域探险,逐渐在现实生活中展露异常的他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在大学毕业后,被吸纳的泷泽正式成为了官方人士。有着探究心与专业素养,又自认毫无战斗天赋的他被调往了当时新近成立的无常法研究机构,时雨研究所。
现在想来,那是一切的开端。
在天才与怪人云集的时雨研究所中,泷泽吉久不过是个打杂的背景板。曾因才能自傲的人,在更强更多的才能者面前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的性格日渐阴沉,自信反转成了自卑,连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幸好他的生活还不是毫无希望,因为大多数成员对于这个说话古怪的同事都没什么恶意,他,他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值得全身心投入的大业上。开发出符合新时代需求的无常法,培育独一无二的天才,让世界见到零岛的力量!
诸如此类的口号还有很多,泷泽现在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值得挺胸抬头说出口的目标而奋斗,他也一样。在某种刻意的引导下,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们精神振奋,挥洒着自己的汗水与青春,企图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在这过程中,他们忽略了些许原本必须要注意的东西。
在奔向伟大的事业之前应该先把握住的,身为人类一定要在心中牢记的事物。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他们亲手制造出了时雨研究所最凶恶的灾厄之一。
也就是,正站在他面前的人。
“啊啊……你还,活着……”
泷泽的嘴唇不住打着颤。
与惊恐万分的他相比,西服青年则十分平静。
“是的,我还活着。离开研究所之后经历了很多,现在我的生活还不坏。”
泷泽吉久激烈地挣扎起来,他拼命想将身体前屈,却因牢固的束缚而动弹不得。长发男子在椅子上重复着一次又一次无用的挣扎,口中吐露出破片般的哀求:“对不起……求求你……!不要诅咒我!!”
时雨怜一以柔和的语调安抚着他:“我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来的,我来只是想问你两个问题。我不会询问你关于计划的详细,相对的,也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自己的看法。这样可以吗,泷泽先生?”
“啊啊……你……真的……”
“请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未曾说出口的话是,正如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常在无人时神经质笑着的年轻人一样。
这句话似乎被泷泽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个男人并不惧怕死亡,也不畏惧拷问,他心中有着相较当年更为伟大的目标和至高无上的神,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当的。
可现在,护佑着他精神的龙的威光,被人所给予的恐惧而击溃了。
他当年亲眼见过同事们的惨状,见过他们不堪入目的死相。一想到自己也将迎来那般痛苦的死亡,曾经坚固的心防就变得如茅草屋般不堪一击。泷泽无法确保对方的话一定就是真实的。他现在只能相信,只有相信这个人,他才能暂时从恐惧中逃离,哪怕这只能带来数分钟的正常呼吸。
西装青年靠墙站着,戴着白色手套的纤细右手竖起一根食指。
“第一个问题。在刚刚的战斗中,站在前研究员而非巨龙崇拜者的角度,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如果一时间想不出来,在你的角度将战斗复盘一次也可以。”
时雨怜一补充道,亦或者,你也可以说出对那四个人的看法。
泷泽如接受命令般翻找着脑中的记忆。
他断断续续地回复道:“值得在意的事情,那四个人,戴面具的女孩应该是超能力者,能力范围不长,接近战的技术很可怕。王国的猎人是无常法的天才,她将能力开发出了多种用法,我观战的时候觉得,她的格斗能力离无常法修行差了一截。”
这句话似乎令时雨怜一提起了兴趣。
“她的身手与能力不相匹配?”
“不如说是,作战方式的差异,我印象中的猎人,多半是半路出家,将无常法视为多种工具中可用的一种,格斗技术、无常法、枪械、心相武装,并列调用这些工具,以这样的想法来战斗。而那个猎人,是把无常法作为了战斗中的主轴,箭与格斗技术,只是辅助。这种思维方式,更像是正统的学院派,或者……”
泷泽吉久绞尽脑汁,想找出第二个恰当的例子,可在过大的心理压力下,他的脑子就像失忆了一样,怎么也没法把快到嘴边的词说出来。
“我明白了。请继续吧,泷泽先生。”
泷泽放松下来,继续着自己的回忆。
“戴面具的男人,他的无常法……我看不懂。最后是,那个超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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