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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风与雨 第二十九章 住在皇宫里的女人(第1页/共2页)

凌元次日清晨醒来,按照多年来的习惯,在翻身下床时,才发现身体软绵无力,不小心跌下床榻,闻声赶来的鱼宫女连忙将皇子扶起,她关心道:“殿下,哪儿伤着了?”

脑袋里沉闷闷的,凌元甩了甩脑袋,道:“我没事。”

自大凌元记事起,他第一次去到蔬果园的时候,本名薛晓班的小跟班才来寝宫几天,每天都瞧见调皮的皇子殿下很害怕,六年前她被调走,今日又给调了回来。

鱼宫女搀扶着皇子,小跟班绕至凌元面前,伸手在凌元身上拿捏。

身材娇小的小跟班本意是想看皇子伤着哪儿了,但凌元反感她的行为,挣脱开两人的簇拥,说道:“我是从床下摔下来,不是从房顶啊,瞧给你们着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摔断了腿呢。”

小跟班吓得跪倒在地,求饶道:“殿下恕罪……”

凌元瞧这宫女向他下跪,情绪有些无奈,他睁着丹凤眼一本正经询问道:“鱼姐姐,你没告诉她,我这儿的规矩?”

鱼宫女笑道:“告诉啦,可小跟班一直都记着当初见殿下的样子,叫她不用太忙活,小跟班还以为我寻她开心呐。”

鱼宫女走到小跟班近旁,将她扶起身,怪道:“看吧,之前告诉了你,皇子殿下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子弟能比的,没外人的时候,殿下都叫我鱼姐姐呢,你现在总信了吧。”

小跟班埋着头,不敢正眼看皇子殿下,这样的心绪下,小跟班总想着找些事儿来做,所以凌元跟鱼宫女就瞧见耷拉着脑袋的小跟班走向别处,从衣栏上取下衣裳,又踩着小碎步来到凌元近前,道:“皇子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

凌元望着这位跟自己差不多大,身子骨却比他娇弱的宫女,说道:“我自己穿。”

目光绕过小跟班往鱼姐姐望去,凌元见她一脸无奈的模样,有些泄气地从小跟班手中拿过衣裳,抖腕配合双臂,穿好一件薄衫。

凌元慢条斯理道:“几年前我们见过面,你被调走后,宫内的一些规矩,在我这座殿内也发生了变化。我现在告诉你,以后跟我说话不用尊称,我听不惯,我们俩年岁差不多,管我叫得那么大做什么,也不能自称奴婢,鱼姐姐怎么做,做什么都跟她学学。只需要记住,在这间殿里的所有事情我都自己做,不管穿衣洗脸还是收拾碗筷,都不用你跟鱼姐姐过手,知道了吗?”

以前呆在高官府里时,小跟班就没有歇息过,吃的也不是很好,整个人也是在那时变得瘦弱。

她站在原地,久久才回神来,听了凌元的话又跪下道:“殿下是觉得女婢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语间竟有些哭腔,劳苦命的小跟班怕惯了。

凌元衣裳半解着,弯下腰去将小跟班托起,郑重道:“没有的事,你就照我说的做,谁若是敢管你,就是跟我过不去,你瞧鱼姐姐不是已经待在这里好几年了吗,你才来多久啊,是不是?”

小跟班望着凌元殿下的脸庞,仍是一脸茫然,她回过头将目光投向鱼姐姐,见其得意的微笑,这才心安了些许。

凌元自顾自地站着穿衣裳,小跟班好似看不惯,伺候人多年的她,竟是蹑手蹑脚地又想要替凌元整理衣角,不过凌元往旁挪了些距离,以真挚的目光拒绝:“我一个人来就好。”

小跟班缓缓放下手臂,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皇子将衣裳穿得整齐,最后将那从小佩戴的玉佩拴在玉带上。

咕噜……

凌元肚子发出声响,小跟班从桌上端来糕点,道:“殿下,这儿有蜂蜜糕,您……先吃着,御膳就快做好了,奴婢……我这就去把端御膳来。”

凌元看了眼蜂蜜糕,食欲大增,可他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去找吃的。”

说完一脸自信地往外头走去,只留小跟班在原地。

主子光明正大地出去了,鱼宫女凑到小跟班面前,戏谑道:“怎么,这下知道姐姐我不是开玩笑的吧,皇子殿下是不是比王公家的小主们,好伺候多了?”

小跟班点点头,回想起凌元给他的印象,出神道:“皇子殿下将来肯定是为好国君……”

一脸憧憬的凌元出得寝宫,一个人自在地走在石砖铺满的皇宫境内。

十四岁的凌元已开始拔高,出宫不到三个月,个头已经冒了一截儿,当他避开所有宫女们来到蔬果园时,阳光正将温温地普照大地。

院子里的植被看上去跟以前没变过,从第一次来到蔬果园见到的什么情形,今日见到的依旧如初。

进到院子内的小子凌元,迫切地张嘴喊道:“奶奶,我来啦!”

高大房屋的两扇木门,缓缓地开了一扇,屋内毫无光亮,门里边儿只隐约露出奶奶的轮廓来。

第一眼见到凌元,就发现这孩子身量长了,门里头的奶奶开心极了,伸手唤道:“元儿,来,快到奶奶这儿来。”

凌元嘻笑着,往漆黑的房门奔去,门槛里的奶奶向他伸出手臂,露出了洁白无瑕的手背,奔到近前的凌元搀扶着奶奶的手,往屋里送了些距离。

“奶奶,门外有太阳照着呐,你把手伸出来,小心晒伤了。”

凌元一副小孩儿的稚气。

奶奶摇了摇头,果真发现孙儿长高了很多,她都好几个月没见到孩子了,对他颇为担心,想不到今日一见,竟给她这么大份惊喜,抬手在凌元头顶比比,又滑向自己的鼻尖儿,奶奶开心地有些激动:“奶奶开心啊,元儿长高了,再不过多久要长大喽。”

本以为此番见面定是开心的,但这才多久,奶奶竟流泪了,这让凌元不知如何是好,替奶奶拭去眼泪,凌元道:“奶奶你别哭啊,我长高了是好事,将来也肯定会长大的,你这么一哭,元儿的心也跟着难受。”

奶奶连连点头,吸了吸鼻,道:“对对对,是好事,奶奶不该哭的,应该笑嘛。”

言毕,女子雍容的脸庞绽放出了笑容,让凌元感受到了自己备受恩宠。

眼前被凌元称作奶奶的老人,其实看上去,只不过是四十的妇人,然而为何要称眼前的女子为奶奶,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凌元也是不得而知,只是奶奶要他这般喊,凌元便一直用这个称呼了。

凌元扶着女子往里屋走去,女子伸手入怀,想要吹燃怀竹,却被凌元阻止道:“奶奶不用点灯,元儿瞧得见。”

女子在漆黑的房间里,被凌元搀扶到了藤椅边,她坐下问道:“元儿,这几个月,你怎么都不来看奶奶的,真让奶奶想念。”

谁料凌元石破天惊道:“我去了趟克莫山脉那边的单族,去找我死鬼老爹了。”

女子脸色僵住,凌元以为奶奶在责怪自己,连忙认错道:“奶奶,是我不对,出宫前应该给你说一声的。”

多少年来,心间一直颤动的源头啊,被孙儿凌元的话语猛烈撞开,女子轻缓地缩回手臂,一时间神色难以恢复平常了。

凌元瞧见奶奶神色不好,关心道:“奶奶,怎么了?”

自孙儿出现在院子里,孙儿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女子笑着问道:“元儿啊,你先告诉奶奶,你如何能在这漆黑的屋子里瞧见奶奶的?”

凌元眨巴眼睛想了小会儿,道:“不知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

女子心间晃过一个可能。

凌元回忆道:“以前我站在门口往里边瞧,就算奶奶站在门槛上,元儿也瞧得不大清楚,可这回元儿瞧得很清楚,奶奶开了一扇门后,眨了两次眼。这个情况是孙儿前些日子生病了才出现,过几日林爷爷还会来星冥,替我复查病情。”

女子听了凌元的话,神情倍感温馨,她伸出手臂将凌元轻轻抱住,气息长缓而又轻盈。

凌元在女子怀抱中有些不自在,他用手轻轻拍在女子后背,轻声道:“奶奶你怎么了,是在担心我儿吗,奶奶你放心,我没得大病,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的吗。”

女子温温良道:“不是的,奶奶只是突然觉得,能有元儿这么个听话的乖孙儿,真是上天赐给奶奶最大的礼物,是奶奶一辈子吃斋念佛修来的福气呐。”

随后女子不愿有泪水打湿的脸庞,她让凌元等会饿,随后拿起几片新鲜花瓣儿,将自己脸上的旧花瓣儿替换了下来。

凌元注意到了奶奶的脸庞,此时此刻,奶奶容貌惊为天人,凌元揉了揉眼,他终于确定地开心道:“奶奶啊,你的脸又变年轻了。”

以前凌元有发现奶奶的脸色时好时坏,像是得了某种怪病,有时候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将他吓得半死,有时候变得比娘还年轻,都可以认作姐姐了。

女子告诉凌元道:“奶奶会变法术,用花瓣儿来代替肌肤,以前奶奶觉着太年轻,不够做奶奶的身份,渐渐地把自己画老了,这些时日元儿不在,奶奶就把自己画年轻了。”

凌元道:“那奶奶就别再变回老人的样子了,这样就连我娘都被你给比下去了,做个天下第一美女,有啥不好?”

女子淡淡一笑,道:“年轻漂亮了,就做不成元儿你的奶奶了。”

凌元喜色道:“可以的啊,奶奶做天下第一大美人,我做奶奶的乖孙儿嘛。”

“真是个好孩子,咳咳咳……”

女子话到半截,无端咳嗽一阵,凌元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女子,女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喉间这才舒缓了些。

将茶水递给凌元,凌元单手接过,因为急着给女子捶背,下意识间没能拿捏好自身跟木桌距离,松手的瞬间,导致茶碗直接掉落破碎,茶水洒满地毯,湿了一片。

细小水花溅到两人脚踝上,凌元低头一瞧,弯腰就要去捡,女子及时制止,道:“奶奶来吧,小心把手划了。”

凌元则自告奋勇道:“奶奶,元儿都十四岁的人啦,这点小事那会应付不来,你坐好,让我来收拾。”

女子没再多说,凌元嘻嘻一笑,弯下腰去收拾着。

凌元怪道:“奶奶,这地毯都多少年啦,干巴巴硬皱皱的,要是我屋间里的地毯,软绵绵的才不会让茶碗破碎,下次元儿给奶奶送一张像样的来。”

女子道:“都一样,不用换,元儿有心就好。”

凌元也不拖沓,将碎瓷片挪到一旁,翻起地毯说道:“那我拖出去晒晒,免得生了霉,对奶奶身体不好。”

女子没反对,还帮凌元托起地毯衣角,一路帮忙送到了屋门口。

此时阳光正好,凌元将地毯搭在横杆上,拍了拍手,准备回屋。

当凌元还站在屋门口时,见之前地毯覆盖的地方有些蹊跷,定眼一瞧,才发现大理石紧密铺盖的地砖,如何会是坑坑洼洼的?

凌元道:“奶奶,你瞧那儿,地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的?”

女子目力不比现在的凌元,虽然常年待在漆黑屋子里,但也无法夜视,听凌元一说,也就弯下腰去,用手去触摸。

凌元蹲在女子身边,问道:“奶奶,这有什么门道吗?”

女子笑着摇头,道:“应该是别人写的字,没什么门道。”

凌元奇怪道:“字?可我平时也有听奶奶的话,专心跟先生读书认字,怎么我不认识?”

女子点亮一盏油灯,将四周照亮,对凌元道:“元儿,你到奶奶这方位再看看。”

凌元挪了挪身,再见地砖上的裂痕,字字道:“欺……我……负……我……”

最后一道深痕划过这四字,让凌元心头颤动道:“奶奶,他是谁?被谁欺负了啊?”

女子淡淡一笑,模样有些愣神,道:“此人用利器以臂力书写,从最深的这一横来看,道力不低,不过要问奶奶谁写的,又被谁欺负了,奶奶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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