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可有信来?”
松江府。
年过古稀的徐阶虽致仕在家多年,但从未放松过对朝局的关注。
如今,尤其是在听闻海瑞要被起用,他的两儿子复职之事被阻而被要求在家尽孝后,他更是在隐约间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朝廷动向,而渐渐有了忧虑之心,故而就在自己两儿子复职之事被阻的消息传回松江后,就立即着人写了封信递送进京给张居正,而要张居正给他回信。
徐阶口中的江陵自然就是指张居正了。
有明一代,常以某阁臣的籍贯称代某阁臣,尤其是首辅。
尽管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但张居正现在毕竟是大明首辅,还是先帝遗命的顾命辅弼大臣。
故而,素来会做官的徐阶也不会再以老师自居,而直接称张居正的字,而同天下人一样,只称籍贯以指代江陵,也算是在明面上故作姿态,让人知道,他没有因为张居正成了首辅,就要刻意表现出自己和张居正不一样的关系。
但在暗地里,徐阶还是会与张居正书信来往,或多或少都有在利用和张居正之间的私谊,达到自己的一些政治目的。
如在知道海瑞要被起用为都察院副都御史后,他就赶紧给张居正写了一封信,而希冀可以阻止海瑞被重用。
徐阶现在不容海瑞,自然是跟海瑞在做应天巡抚期间,让他徐家吃了大亏也损失了不少土地利益有关。
只是这都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徐阶没想到张居正还未回信,也就在最近几日时常在徐璠面前念叨起来。
“父亲!
徐璠则有些不耐烦地唤了一声,然后拱手禀报说:“江陵现在心里早忘了松江华亭了!您老何必再问,海瑞现在只怕已快到京师了。”
“是不是江陵有信来了?”
徐阶只追问了一句。
徐璠未答。
徐阶则把拐杖往铺满玉白色石子的园林地面上一敲:“回话!”
徐璠不好再瞒:“来信了!”
“拿来!”
徐阶吩咐道。
徐璠则道:“父亲还是别看了。信上不是什么好内容,怕您老看了反而受气。”
“你不给我看,我反而更气!你不给我看,难道你们就能拿他江陵怎么样?告诉你们,除了老夫,没人能是他江陵的对手!那是老夫亲自选出来的人,真要是他对不起我徐家,那也只能由老夫来对付!”
徐阶声色俱厉地言道。
徐璠也就还是把张居正的信拿了出来,且给徐阶念了起来。
“恩辅徐老先生谨启,弟子叔大在京摇拜,问恩辅安;前日,世弟璠来信,说海瑞不可用,然弟子却不敢苟同……”
徐璠念完后,就道:“您现在知道了,人家不听您的了,执意要海瑞去都察院当副宪!您培养了一位好学生,一位不贪权还专给自己找制衡者的好学生!将来徐家再求他什么,他完全就可以托故说海瑞在都察院盯着为由而拒绝。”
徐阶许久不言,只听着漏窗外芭蕉被风扇动的声音。
嘭!
突然,徐阶把拐杖猛地投掷了出去,胸脯剧烈起伏起来。
“父亲!”
徐璠见此忙要过来扶住徐阶。
徐阶摆了摆手,没有让徐璠扶住自己,只喃喃道:“仆知道他执意于改制而续国运,但却不料,他竟执意至此,也决心至此!吾本以为他只是稍夺民利,如今想来,他是要将海瑞在应天之事,推于全国!吾竟被他骗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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