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令受朝廷斥责,官身被夺,嘉奖收回。
他所举荐之人,自然也风评倒戈,无论童子举亦或是吏员、义士,都会被驳回。
何青选当初就说过,童子举中的水很深!
“其实这于你而言,也是好事。”赵瑾安慰道:“倘若按部就班考取功名,这样就可不落人话柄,反倒于长远有利。”
陈平出奇的冷静,说:“我明白。”
“就算没有童子举,我也会从县试一直考到殿试!”
赵瑾心下一松,伸手拍了拍陈平的肩膀,“你若能有此雄心,叶老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说完便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县尊的事情有些蹊跷,我要顺着苍河继续调查。”
“至少,要找回县尊,让他入土为安。”
他抬起眼帘,最后深深看了眼三小童。
“你们好好读书,不该管的,不要多管。”
陈平连忙提醒道:“朝廷公文下发需要层层审核,究竟是谁在诬陷王县令尚未可知,赵大哥你不要冲动啊。”
赵瑾微笑,“放心,我不是冲动之人。”
几人心情沉重,也无意寒暄,片刻过后,赵瑾转身离开。
坟前酒气消散,陈平三人祭拜过王县令后,黯然回到了书院。
三人谁都没有再提童子举的事情,只一如既往读书、作文、诵背经义、钻研时文。
而没过几日,陈平童子举名额被替的事情就传遍了青松镇。
李阳等人本想安慰陈平,谁知陈平却若无其事,反宽慰他们道:“诸位老师不用担心,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没了童子举,学生依旧会在科举之道上一往无前。”
唯独李阳愤愤不平,从此后便将三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县试与童子举不同,还有三年的时光。
李阳一改往日慵懒,将所有心神都投注在了他们身上,仿佛在替老友完成遗愿。
......
苍河岸边。
赵瑾已经在附近流连了数月,脚步几乎踏遍每块鹅卵石。
河水滔滔将过往痕迹洗得干干净净。
就算有人在水里泡这么久,也只怕早就葬身鱼腹了。
他只能抱着一丝希望,沿苍河两岸一路打听。
因为泄洪一事,下游许多民屋都已经人去楼空,连农田都荒废了好些。
直至近日才有百姓回到附近开始堆肥,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
赵瑾换了身暗青的劲装,青皮长靴,手中铁尺已经换成了隐蔽的锋刃,藏在袖口之中。
这日,他经过南岸正在堆肥的农田,想上前打听看看,是否有人在附近见过溺亡的无名尸身。
田埂上老牛哞鸣,几个老人用土烟杆捶打膝盖,其中一人望着苍河,突然来了一句:“这洪水把陈老大家的儿子带走了,陈老大的田地还要不啦?”
赵瑾足下一顿。
盘着烟杆的老汉哼笑,“陈老大自己都没了,哪里还有田?”
“他死了?”老人拍着老牛的背,含混道:“啥时候的事啊?怎么连个丧事都没有?”
烟杆老汉摇头,灰沉的眼珠落在苍河之上,说:“喏,就从这里跳下去的,尸体还是我帮忙打捞的呢。”
牛背上的老人悚然一惊,但想起那陈老大家里无人,气不打一处来,“都怪那贪官,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被作贱了!”
“你别说,当初那畜生装模作样的,我还真的信了!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就挖沟渠那会,我看他们连晚上都在这边劳作,还想过要去给他们送点吃食呢,真是晦气!”
赵瑾张口欲言,话到嘴边,脑中灵光一闪,蓦然变色。
当日挖渠之时他也在监工,民夫跟衙差一直位于北岸施工,夜里也都在休息。
南岸怎么会有人在挖沟?
他连忙朝那几个老人走去,问道,“老人家,你方才说当初挖沟渠的时候,也有人在南岸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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