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立在那,静看着楮语。
二人之间陷入一瞬的沉默之中。
沉默什么呢?
如何“一道去”。
不近舟其实分明可以传讯告知,眼下却直接过来,显然确是要“一道去。”
但他淡淡地说完之后,又就只这么立在归去剑上。
若将面前的他换作孟飞白、祝枝、尉迟照等人,断然不会出现这一瞬的沉默。
不近舟……
思及昨日所闻的那两位围观女修所说的话,他对她表现出来的那异常的“关心”,以及纪拂衣恰好投来的目光。
楮语隐约猜到他这般言行的原因,因而不怎么愿搭他的剑“单独与他一道去”。
但她若施展斗转星移术踏星而行,自然是跟不上他御剑的速度。且也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在星子间瞬移,不近舟放慢速度御剑跟在旁边的样子。
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思绪转得飞快,其实也不过一息,楮语将它们压下,面色平静,终究还是径直问道:“我与师兄一道去?”
不近舟看着她,眼角微挑,不答反问:“不然?”
楮语默了默,很快择定下来。
若她的猜测无误,那也不一定能如他所愿正好碰上某人。
她便神色如常,维持表面的温声:“有劳师兄。”
不近舟闻见,眼角的那点兴味落入眼底,伴着浮上了浅淡的笑,将他表面的温煦压了压,流露一闪而逝的似深藏的本性来。
不再应,但御使归去剑靠近至楮语这庭院门前的短阶。
归去剑通身冷白,此时只有剑从上泛着若有若无的浅金色法光。剑长约莫四尺,剑锋向前,剑柄在后。
那枚垂云术法印落在剑柄与剑身之间的剑镗之处,颇为巧合地点亮了其上的日月纹刻。
日月归去。
昨日偶然听闻的这四字立时浮现在楮语脑海之中。
还叫她同时又想起了云上城外万丈高天之上他的那一道金色剑光。
曜曜如日月,令人恍惚得见天下千万里山河盛景的颜色。
日月纹刻,归去剑,见别峰。
日月,归去,见别。
皆是“不近”的两个字。
不近舟往前移了半步,给楮语留出剑身后方的位置立身。
楮语心中纵然在一瞬之内不由地联想到了旁的,面上仍未显露半分。平静地抬步上前,登上归去剑剑镗后的剑身处。
二人一时便离得极近。
不近舟立在前,楮语立在后,清煦晨风拂过,向她带来他极其浅淡的、清冽而又似乎微微苦涩的气息。
楮语虽高挑,此时她的视线平向前去,也才只刚好落在他的肩上。面前不过半尺即是他宽阔的后背。垂覆在背上的发极黑,如一缎昂贵的墨色丝绸,柔顺发亮。
楮语手指忽然微动。
她旋即回神,压下下意识生起的那一抹冲动,也压下差点涌出指尖的星韵。
目光从他的发上收回,转向一旁的云间。而后神态自如地抬手虚虚抓住他腰际两侧的宗服,免得自己在他御剑起势的那一瞬稳不住身形。
语气平静,声音微冷:“走吧,师兄。”
不近舟亦神色如常,闻言轻松而熟练地运转星韵,落在归去剑剑镗上的垂云术法印忽而大亮,翼宿星官亦在他身后闪现一瞬,正好将楮语环在这二十二枚星子连成的巨大羽翼之中。
星官一闪消失,归去剑上原本若有若无的浅金色法光此时已同垂云术法印一并大亮起来,长剑起势,呼啸而去,载着立于剑上的二人疾速穿行于云间。
眨眼只剩一道金色流光与混融成一体的燕颔蓝色残影。
楮语至今被四人御剑带过。
师父带她御剑从人间洲陆远渡茫茫大海时,她满心皆是好奇、欣喜、快意;第七剑在蓬山顶那会算是御剑带她玩,与几位师兄一般让她体验御空乘风的快意;金陵小境中邭沉御剑带她前往乐坊则事出紧急,她满心皆是晁澈,没什么别的感受,且很快便到了。
此时不近舟带她御剑。
她是已修炼好几月、不再轻易为御空乘风的快意而激动的筑基修士,亦不似金陵小境般情况紧急。
因而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他不近舟此人与他的归去剑。
像是明月穿云,她被笼在月华之中。
淡去此间长空薄云,过路天风。
隐隐触及月下的深夜。
-
玄元万宝阁本就与楮语的云间庭院一样在云上城中心区域。繁城虽极大,御剑倒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
正巧遇着几日前以护钟之名将玄元万宝阁笼罩隐藏的那玄奇结界上升收起。
随着结界的升起,结界内深浓的云雾自下而上缓缓退散开去,似天宇忽开霁,一层一层地显露出隐匿在其中的高大华美的玄元万宝阁阁身。
万宝阁的建制并非寻常的层层相叠,而是层层交错相叠,数不清究竟层分几何。只叫人乍见似随意错叠,久观又觉似依照了什么独特的规律。
成就了令人见之以为惊绝的阁身。
结界消失之时,不近舟与楮语正好下落至地面。
如楮语所料,二人来得确实算早。不仅未能碰见昆仑的人,孟飞白也还未到。周遭的人流中看起来亦尽是散修,未见几个与他们一般的宗门弟子。
除了禅宗。
禅宗今日正好有事出行得早,因而玄元真君递简贴的人遣派出没多久,便遇见了禅宗弟子。
“楮语道友!”崇一已随两位师兄候在玄元万宝阁结界外有一会儿了。看见燕颔蓝的身影御剑而来,辨认出是不近舟带着楮语,于是快步走来。
不近舟御归去剑悬停在离地面约莫半尺高处,楮语自剑上下来。
崇一先立掌与不近舟见礼,而后挽上楮语的臂,好友之间私语起来。
琼阁会各宗分别有位与会名额,除崇一外,禅宗还有崇远与一位元婴佛修。
二人则在崇一身后缓缓向不近舟与楮语走来,同样的目不斜视、面无情绪,同时立掌见礼。
不近舟收了归去剑负手而立,神色与声色是惯常现于人前的温煦,道:“深行道友。崇远道友。”
结界收去,玄元万宝阁的大门便也打开了。
五人同行入阁。
阁内宽阔无比,既有天光从四壁窗中洒入,亦有明珠悬于头顶天花高照,因而十分宽敞明亮。各色宝物皆以造型各异的置宝架单独盛放,分别落在阁中各处,泛着各色浅淡的法光。许多长梯临壁而建,不断交错着向上连接宝阁的各层。
各层也不是完全封闭,而是如簇云楼那般整座建筑中空,可以在宝阁底层的中间一眼仰望至极顶藻井,也可以在各层中间的围栏旁望见上下的景象。
五人甫一踏入,立即有两位身着锦衣、面容清俊的青年模样的掌事迎上前来。
不近舟与深行分别出示太微与禅宗的简贴,两位掌事分别接过,齐齐抬手在简贴上施了个不知名的法术,简贴上的名字闪现莹白的法光,而后整张简贴瞬间在空中化散,消失不见。
崇一见着,挑眉道:“太微孟师兄不是还未到吗?”
“无妨。”其中一位掌事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清朗,“法术只是让简贴散在此处空中,待太微孟少君到来,我等自会有所感知,前来为他引路。”
“那为何还要送简贴?”
掌事道:“简贴之中本无各位少君的名字,是今晨送至各宗高徒手中后,以万宝阁秘砚所书。”
“原是如此。”崇一点头。
两位掌事见着五人同入万宝阁,便也领着五人同路,却不是走临壁的长阶,而是登上长阶旁的许多座以木栏半围起的形似简陋小亭的造物的其中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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