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语心中一凛,维持着面色的冷静无言越过邭沉疾步入院内。
院子不大不小,两侧分别有厢房,迎面约莫十丈外便是主屋。此刻主屋房门大开,楮语还未入内便能见着屋中有屏风倒地,桌椅散乱,一副似乐坊教习室那般狼藉模样。
近乎微不可察的感知自楮语心中兀然而生,她立即施展占星术,却竟慢了一步没有捕捉到它。
楮语眼底浮上微微冷意。
浅金色的流光自她指尖溢出。
此处尽是民院有重重围墙,因而她并不似方才在城主府附近那般遮掩控制,任由阔大的星图随着她行动的步伐就地展开,眨眼间将整座小院铺满。
灰白的地面被星图燕颔蓝之色的法光与莹白细线交错流溢的法光尽数覆盖,整座院落似乎在这一瞬间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楮语行至主屋门口之瞬,四枚星子连成的房宿星官已自星图上升至她身后半空,她手上捻诀之势正正落下,金光流溢的碎星尘法印立时结现而成,一团可以化解攻击的火焰先她一步在屋内半空凭空燃起。
楮语心中升着十分的警惕,见碎星尘火焰如常地燃烧着,才踏入其中。
她迅速环视一圈,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狼藉。
但她也不停步,旋即擦着新结现的斗转星移术法印消失在原地,瞬间落到几丈外的另一枚星子之上,带着下一枚碎星尘法印与火焰接连破开两侧厢房的门。
厢房内布置整洁完好,应是无人闯入。
而后她身形才一又闪,落回院内正中的一枚星子之上。
崇一与晁澈紧随着楮语堪堪入院,邭沉返身刚将院门关上,再转身时,楮语已在这数息之间排查完了整座院落。
邭沉持着他的玄剑有些怔愣地立着,与崇一一般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惊诧之色看着楮语。
因她现在暂未施术,星图的法光渐弱,但仍与天光一并镀在她身上,使她一瞬显得尤为明丽夺目。
一人心中微撼,在此刻生出近乎相同的想法。
皆为十四洲宗门新弟子,她与他们之间却似隔了一道天堑。
他们堪堪被宗门收下,她已在返航的天舟上筑基成名。
他们入秘境试炼反被困于其中,她已成了那前来相助相救之人。
他们以为自己在入门后这短短两月内算认真修炼,她已修成一身的法术一次又一次令他们惊撼。
便是眼下这探寻之事,他们方踏入此地,她已动作迅速地将整座院子简单排查了一遍。
与她谈话探讨此界之谜时以为已见识到了她的优异。
方才城主府外见她施术时以为看到了真正的她。
而现下这般,直叫人觉得自己既好似更了解了一点她、离她更近了些,又好似忽然离她更远更远了。
晁澈则完全被这星图与星斗交织的法光吸引,分明年幼,却觉得自己与这些十分的熟悉,脑中亦不由自主幻想着自己与“阿姊”一般施术时的模样。
而原先在乐坊教习室内晕倒之前心中生起的那疑惑早已消散在不知何处。
“这是发生了什么?”崇一最先赶到楮语身侧,与她并立看向主屋内。
楮语甫一施术,脸上便不复惯常的温静,神容浅淡,显得有些清冷,平声答道:“看着像是发生过斗争什么的,不过我方才皆只浅探了一眼,还未细察。”
邭沉携晁澈赶上来,接着问道:“我们进去看看?”
晁澈虽幼,也能知院内的异常,但是她乖巧地弯臂托着乌云跟在邭沉身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一对浅眉皱起来,转着眼珠子与乌云一般四下张望着,显露她的好奇、困惑与担忧。
楮语微一颔首,与崇一一同先行。
邭沉携晁澈跟上。
然而崇一一入屋内,便停了脚步。
楮语于是跟着一并停下。
只见崇一忽的挺直脊背立身,双手合十竖手掌于胸前,脸上所有颜色尽褪,神容一瞬变得十分庄肃,浑身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方才一路所见的她截然不同。
楮语见着,虽不知为何,但已顺着心意轻步退开几步,让出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好似靠得近会对她有所搅扰一般。
崇一刚刚双手合十,此时已将右手放下垂于身侧,留左手仍立掌于胸前。
只见她目不斜视,眼眸极黑,目光和静空灵。
此刻的她忽如楮语所见的崇远那般,褪去了她自己的外象,展露出她身为禅宗弟子的面貌。
晦涩的低语自崇一口中喑喑传出,淡淡法光从她竖立的手掌间外溢,随着幽沉的禅音如佛烟般丝丝缕缕地袅袅散向四方。
整方空间都在一息间染上了禅静之意。
楮语已将星图收起,静声敛息立着,只以目光无声追寻崇一掌间向室内四方散去的法光,观察这间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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