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辉煌的时间比北周国祚更久,故有“拥书百城,底蕴千年”的说法。哪怕现任家主容越近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可投奔的门客依旧络绎不绝,信手拉出一支队伍,便有十二名脱胎,五名入道。加上入道巅峰的容越,放眼整个镐京城,也没什么地方是去不得,不可一战的了。
另一边——
容家其余门客在后门警戒,容家奴仆井然有序地将藏书送上马车。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其余书籍早已在这十几年间,借着各种理由,陆陆续续送到容家在各地的收藏室。
狡兔三窟,一个世家能够延续百年,甚至更久,便是靠着这些防患于未然的预先谋划。
紧跟在书籍后面上车的是容家子弟及家眷。浩浩荡荡一行人乘夜色出行,本来十分招摇,却因为领头的是胡誉和羽林卫,便连金吾卫也不敢轻易过问。
等他们全部离开,老管家急忙回复容越。容越一身黑色夜行衣,举着火把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今次行动,许胜不许败。”
十二名脱胎,五名入道无声抱拳。
容越对身边的老管家说:“你也走吧。”
老管家不肯:“奴婢留下来看家。”
容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拍其肩,将火把投掷于地,火把瞬间熄灭:“走!”
他们阔步朝西侧门出去,那里离太尉府最近。然而平时甚少有人启用的侧门今日竟大咧咧地敞开着,一个戴福娃的男子站在门口,手随意一拦:“不能走。”
不用太多言语,五名脱胎各自抽出武器,一拥而上。
平日里,五名脱胎期一起出手已经是难得的华丽阵容,要知道建宏帝守皇宫的羽林卫,指挥使也不过是个金刚中后期。
可这样的五位高手才冲出两三丈,就被一道无形的劲风扫了回去,真正颜面扫地。
容越看着憨态可掬“福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大先生?你不应该在皇宫吗?”
宋旗云收回手:“我的任务是留下你。”
容越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抽出长剑,一剑击地,地面陡然裂开缝隙,一路冲向宋旗云脚下。宋旗云单足轻点,腾空而起,伸出双手,手掌凌空往众人头上虚虚一按。
十二名脱胎期当下七孔流血倒地。
五名入道期勉强用真气抗衡,却也节节败退,容越稍有余力,咬牙举剑当空一刺。剑发出一声悦耳的吟唱声,犹如画舫传出的靡靡之音。
已经身受重伤的脱胎期脸色一变,露出茫然享受之色,两个入道初期也眼神微动,似乎受到了些许影响。
“天阶靡靡剑,可惜,越级挑战它不够资格。”宋旗云对着剑拍出一掌。
之前被裴元瑾逼出七彩流光锤,还掀开了面具,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次又遇入道期巅峰,自然不会留手。
容越手中的笔直长剑瞬间弯曲了下去,剑顿时发出求饶般的哭声。他连忙将真气灌输在剑身上,然而靡靡剑只是微微抖动了一下,依旧越来越弯,剑尖甚至要碰触到容越握剑的手……
当!
剑身断裂,那哭声戛然而止。
正值此关键时刻——
从靡靡之音中清醒过来的十二名脱胎期和五名入道期的突然面色一整,霎时气绝身亡,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人魂灵力澎湃而起,朝着宋旗云杀来。
宋旗云藏在面具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借苍生?”
傀儡道操纵人身,借苍生肆虐人魂,都是武林公认的邪门歪道。只是借苍生常年蛰居北地,很少涉足中原,白道武林也就没吃饱了撑着,千里迢迢地跑去杀他。
看这手出神入化的借苍生,莫非来的是郑佼佼本人?
他思忖间,人已退出容家门外,化作巨锤,浩然锤散那仓促而起的人魂灵力。
等他二度进门,容越已消失在原地。
他跃上墙头四顾,黑黢黢的街道仿佛地下暗河,将一切踪迹幽隐。却也有其他水流进入——胡誉带着羽林卫,带着容家人绕了个圈,正朝着侧门回归……
而此时的拾翠殿外,羽林卫的踪迹则像是暗河流出地面,暴露在容荣的视野之中。原本守在殿内各处的宫女鱼贯而出,一声不吭地冲向潜行而来的羽林卫众人。
容荣似对
四个青年突然踏空而来,挺立在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站在东方的青年剑眉星目,一身清朗之气:“恭请容贤妃束手就擒。”
容荣固执地将曲子哼完,才道:“我知道你,你以平罗郡王次子的身份进京。但容家查过了,你其实是秦岭派主脉嫡传弟子,叫岑报恩。其他三个,说是你的护卫,其实是你的师弟,名字……不重要。只要你们知道,我知道你们就好了。”
平罗郡王孙子进京,明面上是建宏帝与老臣之间产生了隔阂,要扣押人质,而实际上,却是趁机将秦岭派高手偷偷送入镐京待用。
秦岭派在王顺山分支嫡传弟子楚少阳的牵线下,搭上了北周皇帝的船,此次是首战,自然想要交出漂亮的战绩。
“请娘娘赐教。”
岑报恩礼貌地行礼,然后与三名师弟组成“四方剑阵”,将人围困其中,小心翼翼地步步紧缩。
容荣信手抵抗了几下,就被岑报恩一剑刺穿,化作纸人。
岑报恩大惊:“她竟然能将死傀术修炼得如此出神入化!”秦岭派答应上船,除了羡慕南虞灵教的国教地位,有意效仿之外,也想借机铲除魔女铁蓉蓉。当初围攻莫翛然,秦岭派出力仅次于储仙宫,对傀儡道也是深恶痛绝。
他的师弟看着地上的纸人面面相觑:“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禀告陛下?”
岑报恩道:“陛下今晚不在皇宫。不过陛下说过,就算铁蓉蓉逃跑,也有其他人应对,我们只要把拾翠殿里的傀儡清除干净就好了。”
“是。”
四人举剑一跃,劈向下方鏖战中的宫女。
自从涂牧失踪,傅希言的待遇就蹭蹭往上升,单人单间不说,门口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他试着要了一碗元宵,对方居然很快给送过来了。
傅希言一边吃着元宵,一边试探性地提出新要求:“我还想见见我叔叔。”
保镖说:“廖捕头不在,我们做不了主。”
傅希言想着小桑小樟应该在附近,便道:“要不这样,我叔叔怎么来,我想办法,你们只要当作没看到就好了,行吗?”
保镖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嘛。”傅希言鼓着脸,咀嚼咀嚼:“你想想,如果你们不上报,是不是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叔叔也知。”
“是,他也知,但廖捕头绝对不知。这事情不就瞒过去了吗?”傅希言期待地看着他们。
保镖摇头:“万一你拿这事拿捏我们,我们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傅希言说:“多心了不是?你看我像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吗?”
保镖看着他,突然用力一点头。
傅希言无语:“不是啊,睡得好才长胖,你看我晚上睡得多好,说明不做亏心事……”他渐渐收口,因为保镖低下去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他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去,推了两名保镖一下,保镖应声而倒。
“不用看,他们已经死了。”
傅希言连忙缩手,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宫装美妇。
美妇朝栅栏里丢出两张纸,纸落地**,力大无穷,一左一右抓住傅希言的胳膊,将人提起,押到门边,硬将那张圆圆胖胖的脸压在栅栏上。
美妇咬了下指甲,右手突然狠狠地朝栅栏缝隙里溢出的白肉抓去。
傅希言瞳孔一缩。卧槽,这是要毁容?!
小桑的手仿佛从虚空而来,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那美妇眼睛阴恻恻地扫过来,明明是她的手被别人抓住,她却笑着说:“抓住你了。”
傅希言喊道:“快跑!”
小桑背后,一只巨型蜘蛛正搓了下螯肢,飞扑上来。
小桑下意识撒手要躲,手却像沾了胶水,牢牢地粘在美妇的手腕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蜘蛛跳到他的领子上,螯肢拥抱一般地抵着颈项两侧,螯牙深深地扎入皮肤。
小桑双脚一蹬,凌空踩踏,脚上头下地翻起,想将蜘蛛甩下。
蜘蛛却死死地咬住,毒液顺着咬开的肌肤,缓缓渗入。
眼见着小桑失去意识,傅希言又急又怒,真元仿佛感受到他的焦急,真气瞬间大涨,将纸人弹开,他挥出一拳打在美妇的手腕上,美妇丢开昏迷的小桑,一掌包住傅希言的手。
傅希言拳劲迸射。
然而她的手仿佛像一块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拳劲不但没有伤到人,反而反弹回来,震得傅希言吐出一口黑血。
美妇抓着他的拳头,用力一拉,顺势掐住他的脖子:“小贱种,你好像也没那么难杀啊。”
傅希言被掐得面色发红,嘴角还笑:“这位婆婆,看你,人老珠黄咳,多多幸福,躺着躺着就能死了……不像我,还要人动手。呃……”
美妇眼中怒意恨意爆发,手狠狠地缩紧:“你那便宜爹的名字好像取得不太对,你话可真不少。”
傅希言眼前已然一片花白模糊,复又陷入黑暗,耳边依稀听到女子的惨叫,却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难辨真假。
美妇捂住被削掉手掌的狰狞伤口,惊恐地看着黑暗的通道:“谁?”
细细碎碎的爬动声——她放出去的毒蛇、蜘蛛正一脸凶相地朝着自己冲过来。
美妇眼睛突然亮起来,一把将蜘蛛毒蛇扫开,美艳的面容上露出了少女怀春般的期待:“是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黑暗无人应答,只有一具尸体被丢了进来——张大山仰面朝天,面容僵硬地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惧惊诧。
美妇愣了下,突然愤怒尖叫:“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你忘记杏坞村了吗?张大山啊,我们曾经住过他的家,你怎么能忘记杏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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