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何方?
向西是凉州,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患上“西凉ptsd”,唯一的西凉人董白的族人还被杀了个真真正正干干净净,这个选项pass;
往南去是秦岭,巍峨峻峭,很不适合同心这种孕妇挑战极限,这个选项也pass;
往北去是黄土高塬,走一走要是迷了路,还能跟乌桓干一架,特别不太平,这个选项也pass;
大部分人也是如此想,所以流民的队伍缓慢而方向明确地,一路向东,再向东。
回雒阳去吧,大家这样想,回雒阳去,重新盖房子,开垦农田,养猪养羊,生活还是能继续的。
于是这只东三道仅存的小队也跟着上路了,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连同心也没有提出过不同意见,比如说想要去寻她的丈夫之类。
她的态度特别平静,尤其在羊家四娘悄悄地安慰她时,陆悬鱼居然冷不丁听到了这样奇葩的对话——
“这孩子是个结实的,只盼他来日能见到他的父亲,你们一家子团聚才好……”
“结实就够了,”同心说道,“团聚就不必了,要是我母子能活下来,也是倚仗邻里诸位的救护。”
“你也莫生曲六哥的气……”
“死都死了,我生什么气。”
“这……”四娘好像被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又开口,“吉人自有天相,曲六哥未必就……”
“不,肯定死了。”同心坐在板车上,倚靠着那两袋粟米,头也不抬地坚持着缝缝补补,语气那叫一个平静,“死了我还能念他几分好。”
在前面努力赶车的李二一个哆嗦,估计心里不是在赞美曾经暗恋过的女神有什么“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的美德。
所有人都将他这个哆嗦看在眼里,董白和四娘情商高没吭声,假装没看见;同心忙着做针线活,眼皮也没动一下;陆悬鱼非必要时一般懒得同李二讲话,因此车上车下只有不到五岁的羊家小郎指了指李二,口齿不清地嚷了一句,“他怕了!”
……大家都有点尴尬。
“怎么能说是怕呢,”李二尴尬道,“起风了啊,这一会儿要下雨的。”
清晨还光芒万丈的太阳,过了晌午就躲进了乌云背后。听了李二这句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于是又是同心开口说话了。
“郎君,出门时走得匆忙,油布恐怕不够用,好在今岁雨稠,树木茂密,不如寻一处林子避雨?”
同心出的是个好主意,但林子也不那么容易寻到。整个关中平原被李傕郭汜践踏过一遍之后,他们一路寻不到还有烟火气的村庄,寻不到还能长出几粒粟米的农田,也寻不到没被砍伐过的树林。寻觅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树大根深,没被西凉人随手薅了去的槐树,树下已有一大家子,李二赶着马车过去,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也就将车停在树下了。
“你媳妇呀,”那一家子的老太太里笑眯眯地望了望同心,跟李二打招呼道,“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董白和四娘还是不吭声,陆悬鱼也放弃在社交场合开腔,于是一瞬间诡异极了。
“不是,”同心似乎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没笑出声,只是露出了一个凉飕飕的笑容,“邻居。”
那一家子似乎也有点尴尬,至少四十有余的媳妇是瞟了这边几眼之后,很想将婆婆拽回来,但老婆婆还是努力地跟他们搭话。
“兵荒马乱,不容易呀……”
“是是是。”这回李二终于敢出声了,“不容易,不容易。”
“怎么就你……”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又转过来扫了陆悬鱼一眼,“就你一个汉子啊?不容易呀!”
“啊这……”李二的汗珠就下来了,拼命地在那里给马车解套子,“阿姥,还有这位郎君呀。”
“还没长胡子,就是个小娃子。”老婆婆又瞥了她一眼,皱了皱鼻子,“你们——”
儿媳妇终于看不过去了,起身连拉带拽地将婆婆请了回去,大家不必继续用脚抠地抠出一座新长安,纷纷也如释重负地开始干活。
最金贵的肯定是那两袋粮食,得用油布裹起来。其次是车上所有器皿都得装满水,出城时虽然满地都是水,但方圆百里地表水的水质都能跟恒河看齐了,哪怕煮沸也不能入口,因此下这一场雨肯定要赶紧囤些雨水。
再其次自然是拾柴,生火,以及尽量别让同心和这一串儿小朋友淋到,然后煮点东西吃。从昨天清晨一直到现在,大家基本处在水米没打牙的状态,也实在熬不住了。
……干柴其实也挺难捡。
但他们不论方向地瞎转悠,既然能寻到这么棵树,就证明西凉兵没那么用力地搜刮过这附近,因此忙活半天,将下雨时,李二抱着一小堆树枝回来了。
“郎君,郎君看看那边?”
自长安的方向又陆陆续续过来一群难民,奔着这边来了。
看了一下他们的配置,陆悬鱼稍微安心了一点,牛车上堆着粮食,坐着抱孩子的妇人,两旁还有十几个男人,为首的骑着一头骡子,三十几岁的小胡子,穿着绸缎衣服,看着很有点儿气派。
看着像那种富商,或者是小士人,不管怎么说是不会打她们粮食的主意,大概也是过来借地避雨。
这附近还有几棵小树,陆陆续续也有几家流民在下面躲雨暂歇,一眼望过去,似乎还真没有充足的位置给这个车队。
……那个车队奔着这棵树就来了,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车队里一个健仆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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