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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赵鼎(第1页/共2页)

吕好问吕公相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书稿。

平心而论,那书稿看起来并不起眼,只是装订颇为精美,所用纸质似乎都较时下流行的书稿更为细腻,而封面上所书的文字也遒劲有力,端庄工整。只是上面注明的书名和作者以及刊印时间让人的心情不那么好。

【《宋史》,至正六年刊于江浙行省,编者蔑里乞?脱脱、阿尔拉·阿鲁图】

“所以,有宋一朝,终于还是亡了?亡于金人,还是什么人之手?”年过七旬的吕好问勉强压抑着心中的惊恐抛出了这么一个注定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众人可以很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而此刻列席在他身前的诸人,包括但不限于都省、枢密院的几位相公,还有几位久离东京的地方大员如胡寅、刘子羽、林景默等,甚至还包括驻军关西、京东各部的将领,如韩世忠、李彦仙、岳飞等人。而他们此刻汇聚于此,显然并非官家诏令,而是某些不可言的怪力乱神之力将他们困在了这么一个幽暗的议事厅内。

“所以说……我们是要读完这才能离开吗?”到底还是都省首相赵鼎先开了这个口。他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向吕好问提出了这个猜想,虽然他心里认为吕公相并不一定比他知道更多,这甚至很可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他现在满心只希望这场梦不要耽误他晨起押班领百官入朝会,官家可不会喜欢迟到。

吕好问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想要翻开这,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老夫家学崇佛……这等怪力乱神之事终究还是不愿亲手沾染,诸位若是不忌讳,自可取而观之。”

几个武将自然不会在意这个,但目光还是先投向了如今的天下武人之首,延安郡王韩世忠。韩世忠干笑了一声,唯有此时他才有那么一丝觉得自己的玉带是否过于显眼了些。“俺才开始读书习字,这种秀才看的史书,怕是生字太多,得寻个萌……翰林来帮着俺才行。”

曲端见他开口推辞,正想出言讽刺一两句,就在此时,那的封皮却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墨痕渐渐淡去,却又生出了新的排列组合,最终定格在了几个大字上:

【卷三百六十·列传第一百一十九宗泽赵鼎】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投向了赵鼎。

“我……竟是和宗忠武同传吗?”赵鼎内心感到有些恍惚,吕好问便以目示意道:“既然看起来似乎是赵相公的……列传,那便请赵相公开这个头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屏风之后,一个一直观察着诸人行止的身影竟也是低低地“咦”了一声。

赵鼎勉强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古怪的神色,但事实上,有谁能够对“后世史家如何评价自己”这种事情殊不在意?怀着一丝隐秘的期盼与对未知的恐惧,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的扉页,登时便有一段新的文字缓慢呈现于内里的空白纸册上。

【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生四岁而孤,母樊教之,通经史百家之书。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对策斥章惇误国。累官为河南洛阳令,宰相吴敏和其能,擢为开封士曹。】

这些基本的出生交待自是大家都知晓的,但只有听赵鼎这般娓娓念来,才在心中更加信了几分这是后世所作史书,自己的所作所为,乃至尚未发生的命运前途大约在其中都要有个说法。一瞬间满堂文武只是沉默不语,唯有赵鼎的声音格外清晰平和。

【金人陷太原,朝廷议割三镇地,鼎曰:“祖宗之地不可以与人,何庸议?“已而京师失守,二帝北行。金人议立张邦昌,鼎与胡寅、张浚逃太学中,不书议状。】

听到这里,张浚和胡寅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却在彼此的眼中都看不见几分昔年的情谊,便只好又齐齐叹了口气,继续看向朗诵的赵鼎,却发现赵鼎皱起了眉头。

【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知枢密院张浚荐之(读到这里时赵鼎似乎听见有什么人冷哼了一声,但他没有来得及抬头,只寻声辩位的话,像是武将那一边的),除司勋郎官。上幸建康……】

“官家如何去过健康?”

不只是张浚,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敏锐地发现了这里的不妥,而张浚只是轻笑道:“元镇兄怕不是睡梦未醒头昏眼花了?亦或者这的作者有什么笔误?”

赵鼎没有说话,只是想继续往下看去,然而他发现这如果不完整地读完一段,是无法显示后面的内容的,便轻叹一口气:“诸位莫急,且容我再往后读一读。”

【上幸建康,诏条具防秋事宜,鼎言:“宜以六宫所止为行宫,车驾所止为行在,择精兵以备仪卫,其余兵将分布江、淮,使敌莫测巡幸之定所。”上纳之。】

这听起来是在说布置江淮一线的防线,那便应该是明道宫那时的事情了。明道宫……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跳了一下,这个地名在朝堂之上,在他们心中意味着什么,想必没有人不知道。但最终谁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相熟之人互相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久雨,诏求阙政。鼎言:“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至崇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犹配享庙廷,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无大于此。”上为罢安石配享。擢右司谏,旋迁殿中侍御史。】

这件事很明显完全不可能发生,当今这位官家推崇王安石无人不知,如今王舒王可都还好端端地供奉在神宗皇帝的太庙里呢!但这不妨碍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赵鼎身上,无论是好奇还是质疑亦或是不赞同甚至鄙夷的,最后还是张浚试探地问了一句:“元镇兄真的这么想过?”

赵鼎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完全不记得了。当时淮上的情形……你们在场的应该都还记得,官家一心要抗金,不肯退过淮河,甚至留在八公山发了誓不走的,哪里还能有闲心去争什么新法党旧法党人之事……更惶提因此提拔本相?”

而曲端此时却忽然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不错,本帅后来可是听说,赵相公当年擢殿中侍御史,还是与牛御史一同去寻延安郡王……结果那牛御史还被郡王手下的叛军所杀?”

韩世忠登时大怒,意欲拍案而起,但却发现在这么一个怪力乱神的空间里,所有人似乎都被禁锢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得随便移动,便只能怒目而视:“曲大,此事的是非曲直官家早已有成论,你此刻翻出来又是甚么意思?”

曲端发现韩世忠不能对他怎么样以后却是更加肆无忌惮想要继续嘲讽两句,但吕公相在此时清了清嗓子:“这册记载看起来与史实似乎有颇多不符,但它既然出现在此,便必然有它的道理,赵相公且继续读下去,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再生事端!”

【刘光世(这个名字被念出的一瞬间让殿内众人都愣了半晌)部将王德擅杀韩世忠之将(王德露出了惊恐又迷惑的神情,而韩世忠还没来得及对他发作,后面的事情便让他的脸色也红了几分),而世忠亦率部曲夺建康守府廨。鼎言:“德总兵在外,专杀无忌,此而不治,孰不可为?”命鼎鞫德。鼎又请下诏切责世忠,而指取其将吏付有司治罪,诸将肃然。上曰:“肃宗兴灵武得一李勉,朝廷始尊。今朕得卿,无愧昔人矣。”中丞范宗尹言(张浚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情),故事无自司谏迁殿中者,上曰:“鼎在言路极举职,所言四十事,已施行三十有六。”遂迁侍御史。】

最后还是刘汲刘相公略有些酸楚地说道:“官家到底一直信重赵相公……”

但赵鼎却十分冷静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给出了一个在场众人在心底转了又转却一直不敢说穿的结论:“不,这不是我,这甚至也不是……”

“赵相公!”吕好问连忙出言打断他尚未出口的言辞,这样的话不应该被说出来,至少不应该是赵鼎这个都省首相说出来。

赵鼎有些感激地看了吕好问一眼,继续读了下去。

【北兵至江上,上幸会稽,召台谏议去留,鼎陈战、守、避三策,拜御史中丞(张浚的脸上迷惑之余甚至带上了一丝慌乱)。请督王燮进军宣州,周望分军出广德,刘光世渡江驻蕲、黄,为邀击之计。又言:“经营中原当自关中始,经营关中当自蜀始,欲幸蜀当自荆、襄始。吴、越介在一隅,非进取中原之地。荆、襄左顾川、陕,右控湖湘,而下瞰京、洛,三国所必争,宜以公安为行阙,而屯重兵于襄阳,运江、浙之粟以资川、陕之兵,经营大业,计无出此。”】

素来稳重的枢密副相陈规轻叹了口气:“这计策还算稳妥,听起来倒像是赵相公会说的话。”而在座其他文武略一沉思,便也觉得极有道理。曲端冷哼一声:“这样看来,赵相公能做到首相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比别的什么人要知兵许多。”

“曲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胡言乱语就自己滚……”张浚忍无可忍,刚要发怒,却意识到了不妥,而曲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张枢相说得好,我却还巴不得早点滚回家去睡个好觉。”

张浚只得悻悻地看着他,而另一个被暗指不知兵的人只是冷冷地瞪了一眼曲端,复又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韩世忠败金人于黄天荡(韩世忠心想自己好像完全不记得有过这回事了),宰相吕颐浩(众人包括吕公相都齐齐轻抽了一口凉气)请上幸浙西,下诏亲征,鼎以为不可轻举。颐浩恶其异己,改鼎翰林学士,鼎不拜,改吏部尚书,又不拜,言:“陛下有听纳之诚,而宰相陈拒谏之说;陛下有眷待台臣之意,而宰相挟挫沮言官之威。”坚卧不出,疏颐浩过失凡千言。上罢颐浩,诏鼎复为中丞,谓鼎曰:“朕每闻前朝忠谏之臣,恨不之识,今于卿见之。“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半晌,吕公相咬牙道:“我却听不明白这在说些什么……吕颐浩不可为相,这点我和许相公都是说过的。”但其他几个年轻些的文官却都还在回味书中赵鼎的诸番行状,最终林景默忽然轻叹了口气:“林某却不知赵相公也有这般……言辞激烈之时?”

小林学士向来说话圆滑,他说“言辞激烈”算是给了赵鼎面子,在其他人看来,这般冒险而又轻佻的举止……倒更像西府的那位张枢相才会做出来的事情。而胡寅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赵鼎,心想若是自己在这个处境……似乎也会这么选择?

等一下,这到底在写什么事情?怎么听起来越来越不着调了。

赵鼎看起来对众人或是怀疑或是审视的目光置若罔闻,继续平和地念了下去。

【金人攻楚州,鼎奏遣张俊(头一次被提到名字的张伯英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往援之。俊不行,山阳遂陷(众人的眼神又齐刷刷地落在了张俊的身上,尤其是几个老西军出身的武将,眼神中都透着不赞同和些许鄙视的意味,张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吕公相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金人留淮上,范宗尹奏敌未必能再渡,鼎曰:“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三省常以敌退为陛下援人才、修政事,密院常虞敌至为陛下申军律、治甲兵,即两得之。”上曰:“卿等如此,朕复何忧。”鼎以楚州之失,上章丐去。会辛企宗除节度使,鼎言企宗非军功,忤旨,出奉祠,除知平江府,寻改知建康,又移知洪州。】

莫说吕公相了,便是陈规和刘汲这两个向来被官家赞誉老成持重的相公也是瞠目结舌。他们怔怔地瞪着赵鼎,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位在他们心中素来稳重温和的首相竟然是这般厉害人物。片刻之后依然是曲端打破了沉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赵相公做得对!辛家那几个废物也配领节度使?官家未免也太没有识人之明……”

“曲大!”小林学士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你该不会还没明白吧?书里的这个官家……”但最终还是在吕公相有些威胁意味的目光下把后半段话给咽了回去。赵鼎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刚想找杯凉茶润润嗓子,几案上便凭空出现了一个白瓷茶盏,里面盛的正好是他想要的凉茶。

他有些讶然地环视四周众人,然而吕公相已经面无表情地在喝不知道第多少杯茶了。

【京西招抚使李横欲用兵复东京,鼎言:“横乌合之众,不能当敌,恐遂失襄阳。”已而横战不利走,襄阳竟陷。召拜参知政事。宰相朱胜非(听到这个名字,李光像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言:“襄阳国之上流,不可不急取。”上问:“岳飞可使否?(第一次听见自己名字的岳飞也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鼎曰:“知上流利害无如飞者。”签枢徐俯不以为然。(“这又是谁?”众人皆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毕竟在座诸人都是知道岳鹏举的厉害,以及官家对他的信重的。)飞出师竟复襄阳。】

“这的编者,是弄不清大宋的官制,还是说那时……真就什么人都可以当一任宰执了?”李光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轻蔑之意,出口言道,“吕颐浩也就算了,朱胜非?”

“好了。”吕公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朱胜非就算有再多不是,白马……绍兴一事后也已经请辞回乡,无需再议了。”

而岳飞只是默默地向赵鼎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

但就在此时,小林学士却缓缓提出了一个大家一直都忽视了的要紧问题:“依照此书……这时是何年岁?建炎几年了?”

赵鼎也是一愣:“我只是如实诵读,书中却并未提及。”

便又是一阵若有所思的沉默。

【鼎乞令韩世忠屯泗上,刘光世出陈、蔡。(“他怎么还活着?”张俊忍不住骂了一句。)光世请入奏,俯欲许之,鼎不可。伪齐宿迁令来归,俯欲斩送刘豫,(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鼎复争之。俯积不能平,乃求去。朱胜非兼知枢密院(现场又是一阵窸窣作响),言者谓当国者不知兵,乞令参政通知。由是为胜非所忌。(“我就知道他干不了什么好事!”李光忍不住和陈规又小声骂了一句。)除鼎知枢密院、川陕宣抚使,鼎辞以非才。上曰:“四川全盛半天下之地,尽以付卿,黜陟专之可也。“时吴玠(终于被点名的吴大也有些茫然地抬了一下头)为宣抚副使,鼎奏言:“臣与玠同事,或节制之耶?“上乃改鼎都督川、陕诸军事。】

“所以说,这书里……是元镇兄去经略川陕了?”张浚神色古怪地望着他,赵鼎看他面上只差明明白白地问着“那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

而吴玠更是面色复杂地望着赵鼎,就因为他一句话,官家就轻飘飘地让他总览川陕诸军事了?可官家似乎一向并不喜欢文官领兵主政的啊……就连他本人,在尧山不还是非常克制地没有过多干预军事部署。

【鼎所条奏,胜非多沮抑之。(听到这里李光已经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冷笑)鼎上疏言:“顷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张浚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但赵鼎没空理会他,后面的内容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今臣无浚之功而当其任,远去朝廷,其能免于纷纷乎?”】

这一段尚未念完,赵鼎便暂时停住了,因为他也没忍住抬眼去盯着张浚打量了半晌,然后头一回看见向来心高气傲的张德远也露出了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

“听起来像是你之前在川陕办砸了什么要紧的大事。”胡寅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一个可能的真相,“枉费了官家的信任。”

张浚一时间竟懒得回击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喃喃道:“‘补天浴日之功……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他觉得自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又始终抓不住要紧的头绪。是官家委他以重任,他却辜负了官家?可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川陕的局势明明不该……

直到赵鼎悄悄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德远,你我都清楚,这些并不是真事。”赵鼎冷静地安慰道,“而且这个中是非曲直……怕是要读了你的传才能明了。”

张浚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而屏风后面的人亦是一时心气难平,最后在心中悠悠地叹了口气:“完颜构这种货色也说得出来这种话?只可惜到底最后还是都成了空头支票,君臣相信……好一个君臣相信。”

【又言:“臣所请兵不满数千,半皆老弱(武将那里发出了一些小声的议论声),所赍金帛至微,荐举之人除命甫下,弹墨已行。臣日侍宸衷,所陈已艰难,况在万里之外乎?”时人士皆惜其去,台谏有留行者。会边报沓至,鼎每陈用兵大计,及朝辞,上曰:“卿岂可远去,当遂相卿。”九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制下,朝士相庆。】

读完这段,赵鼎自己也唯有沉默以对。以退为进什么的……的确是好手段,但他却愈发觉得这里的“自己”似乎越来越陌生。

吕公相却是也盯了他半晌,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赵相公若真有这般好手段……那日老夫请辞时敲打你与张相公的话,倒像是废话了。只是白马绍兴和议之前……怎不见你这般有本事弹压朝中诸人?”

“可这个官家……不是官家!”李光终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若真的是官家在此,又岂能容吕颐浩那等跋扈之辈阻塞言路,以及朱胜非这等圆滑无能之辈任当朝宰执?”

吕公相冷哼了一声:“首相不该说的话,让宪台说出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便是。”

【时刘豫子麟与金人合兵大入(“刘麟已经死透了!是我亲手砍的!”曲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然而没有人搭理他),举朝震恐。鼎论战御之计,诸将各异议,独张俊以为当进讨(韩世忠和岳飞以及一直没有被提到姓名的李彦仙都忍不住露出了迷惑的神情),鼎是其言。有劝上他幸者,鼎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上亦曰:“朕当亲总六师,临江决战。”(“完颜构竟然也有胆子临江督师吗?”屏风后面的赵玖忍不住内心吐槽道)鼎喜曰:“累年退怯,敌志益骄,今圣断亲征,成功可必。”于是诏张俊以所部援韩世忠,而命刘光世移军建康,且促世忠进兵。世忠至扬州,大破金人于大仪镇。方警报交驰,刘光世遣人讽鼎曰:“相公自入蜀,何事为他人任患。”(“他是真的该死,官家果然没有错。”众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世忠亦谓人曰:“赵丞相真敢为者。“鼎闻之,恐上意中变,乘间言:“陛下养兵十年(众人又是一阵骚动),用之正在今日。若少加退沮,即人心涣散,长江之险不可复恃矣。”及捷音日至,车驾至平江,下诏声逆豫之罪,欲自将渡江决战。鼎曰:“敌之远来,利于速战,遽与争锋,非策也。且豫犹遣其子,岂可烦至尊耶?”帝为止不行。未几,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自江上还,云北兵大集,然后知鼎之有先见也。】

这样看来小林学士提出的问题似乎已经有了一个近似的答案。只是众人皆感到难以置信。

“已经是……建炎十年了?”韩世忠、岳飞等人皆感到难以理解,“可……为何不但没有提及还都东京,却还在淮河一线和金军对峙?赵相公在这里也是已经贵为宰执……想来这样的大事不可能错过啊?”

不仅是武将们难以理解,文官们也是一阵恍惚。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他们从淮上到南阳,到东京,最后在尧山击毙了完颜娄室,这中间所有人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为何这所谓的“史书”却只字未提,而十年后金人的兵锋仍能直指淮河?

只是这个念头甫一生起,众人似乎在内心便自然而然地寻得了一个理所当然却无法出口的答案。

明道宫……

只是谁都不愿将这个显而易见的猜测真的轻易说出口,便是向来心直口快的胡寅也只是张口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沉默了。

赵鼎叹了口气,他心中忽然开始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读下去,这里提到的人物都像是他们自己,但却又导向了另一条看起来不怎么美好的可能性。

而带来这一切变动的变数……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元镇兄要是读累了,不妨吃个梨润润喉嗓子。”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张浚却淡然地递了一个梨过来,这时他才发现其人面前已经摆了一个精致的果盘,而对面的武将们似乎也都自己弄来了一些吃食,就连吕公相的手上也拈了一颗青梅。

他只得谢过张浚的好意,啃了一口梨,清甜的汁水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他继续往下读去。

【张浚久废,鼎言浚可大任,乃召除知枢密院,命浚往江上视师。(张浚递梨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僵在了半空中)时敌兵久驻淮南,知南兵有备,渐谋北归。鼎曰:“金人无能为矣。“命诸将邀诸淮,连败之,金人遁去。上谓鼎曰:“近将士致勇争先,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乃朕用卿之力也。”(赵玖在屏风后面差点没忍住笑)鼎谢曰:“皆出圣断,臣何力之有焉。”(读完赵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而其他人似乎对这种拍马屁的套话也没放在心上)或问鼎曰:“金人倾国来攻,众皆忷惧,公独言不足畏,何耶?”鼎曰:“敌众虽盛,然以豫邀而来(“刘豫也已经被灭了啊!”曲端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嘴),非其本心,战必不力,以是知其不足畏也。”上尝语张浚曰:“赵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兴(韩世忠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刻被曲端和胡寅瞪了一眼),可谓宗社之幸也。”鼎奏金人遁归,尤当博采群言,为善后之计。于是诏吕颐浩等议攻战备御、措置绥怀之方。】

“曲大你瞪俺干啥!小胡兄弟是天使,那赵相公自然也是辅佐官家中兴的天使。”韩世忠讪讪地笑了一下,“更何况俺确实觉得赵相公说得有理,金人哪里会真的为了刘豫这老小子拼命。”

“不错。”一直沉默不语的岳飞忽然开口道,“本帅领御营前军与李成战于淄川之时,也是金人的那个猛安率先退了,之后李成的战线才彻底崩溃。”

赵鼎却是因为这书中官家的话语兀自蹙眉不语。且不说真正的官家会不会这般当着张浚的面说自己……就从他已经的有限的篇幅来看,这个官家虽然看上去是个从善如流,对人还能推心置腹的,然而一旦局势不利便可以立刻翻脸。不然哪还需要自己那般苦口婆心地去劝谏他宽恕张浚?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张浚到底犯了多大的事,但真正的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许下的每一份承诺却是从来都没有食言过的。

【五年(“什么五年?”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上还临安,制以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读到这里赵鼎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张浚,二人面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鼎以政事先后及人才所当召用者,条而置之座右,次第奏行之。制以贵州防御使瑗(“这人又是谁?”)为保庆军节度使,封建国公,于行宫门外建资善堂。鼎荐范冲为翊善、朱震为赞读,朝论谓二人极天下之选。】

“听起来像是这个官家……改过年号了,这里肯定不会是建炎五年。”小林学士若有所思地用手托住了下巴。

“我却还记得当日在白马……现在该叫绍兴了,万俟经略就曾请言官家,以二圣南归为由,改元绍兴。”曲端干笑了一声,“只不过官家当时以太过靡费拒绝了,在公文、币模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精力,无益于北伐大计,却不知书里这位官家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自己那句“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河上泛渔舟”,是不是写给书里的这位官家会更妥当一些?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他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

【建炎初,尝下诏以奸臣诬蔑宣仁保佑之功(文官们齐齐又抽了一口凉气),命史院刊修,未及行,朱胜非为相,上谕之曰:“神宗、哲宗两朝史事多失实,非所以传信后世,宜召范冲刊定。”胜非言:“《神宗史》增多王安石《日录》,《哲宗史》经京、卞之手,议论多不正,命官删修,诚足以彰二帝盛美。”(李光忍不住也摔碎了一个茶杯)会胜非去位,鼎以宰相监修二史,是非各得其正。上亲书“忠正德文”四字赐鼎,又以御书《尚书》一帙赐之,曰:“《书》所载君臣相戒饬之言,所以赐卿,欲共由斯道。”鼎上疏谢。】

又是一阵沉默,吕公相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沉吟许久,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句:“‘忠正德文’四字……不论是书中,还是在这里,赵相公都是当得起的。”

赵鼎闻言下意识便要谦辞,但心中一时又有些恍惚。这书里的宰相赵鼎,和现在坐在这里的都省首相赵鼎,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纵然他们的人生轨迹和所做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千差万别,可他却很难否认,这的的确确就是……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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