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正坐县人民医院五楼的一间病房外面过道的排凳上,手里捧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偶尔有一两名护士从她面前走过,陈菲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四个便衣警察,他们站在关得严丝合缝的房门前用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
病房里,陈汉背靠着墙壁抄起手,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光头同龄人,一旁的刑警正在凳子上做笔录。
此人的双手双脚分别被拷在铁制病床的四个床架上,右手手背上还缠着输液管,一双小眼睛凶狠的盯着陈汉。
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那位小姐?上次在何君县袭击她的人是不是你?东兴县的刑警大队队长,现年四十二岁的钟思辰目光凌厉,大声对着床上的人问道。
这个人就像没有听到钟思辰的话一样,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依旧死死的盯着陈汉。
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我问你为什么要作这种事?还有没有同伙?说!钟队长提高了嗓门。
干你屁事啊!你妈死了你知不知道,还在这里问我。好像被问烦了,这人突然转过脸,带着扭曲的表情对着钟队长大声辱骂,说话时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突。这吼声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声音大的让门外的便衣刑警和陈菲都听到了声音。陈菲看见一个刑警把门推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后又关上门,随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你小子还给我嘴硬是不是?门关上前,陈菲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偏头看向里面,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却看见看着左边过道的两个刑警突然站直了。陈菲顺着他们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前天才刚刚见过的蒋局长带着两名警察匆匆向这边赶来。
陈小姐,你没事吧?走到病房前的蒋局长没有理会刑警的招呼,首先对坐在过道排凳上的陈菲亲切的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吓着了。陈菲对蒋局长微笑着回答。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先了解一下里面的情况。说完转头对守门的刑警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钟队和陈汉在里面审问嫌疑人,但是好像不太顺利。
把陈汉叫出来,我有话问他。蒋局长皱着眉头说。
那名刑警打开房门进去,不一会儿,陈汉被叫出来,那名去叫他的刑警没有跟出来。
陈汉出来以后先看了陈菲一眼,接着和蒋局长默契的走到远处的角落里才开始背对着陈菲交谈,陈菲看着他们的后背,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审问的怎么样了?蒋局长压低声音问陈汉。
没什么进展,这小子醒了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护士告诉我们这个人身上有三道旧伤疤,其中两个好像是弹片留下的,虎口和食指上还有老茧,我认为他很可能在国外当过雇佣兵,对了蒋局,他的车找到了吗?
雇佣兵?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车找到了,就停在案发地点二十多米的地方,是一辆白色长安面包车,里面有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几张没用过的电话卡,还有两条绑人的粗麻绳和一个大帆布口袋。对了,还有一瓶矿泉水瓶装的乙醚。看来是想把陈菲绑走,带到别的地方再作处理,也可能是带到同伙那。
没有驾驶证吗?
有,驾驶证上的名字叫郑帅,但是我们和交管局的同志确认过,驾驶证是伪造的,目前还没查到来源。蒋局长从衣兜里摸出一包软中华,但摸出烟才反应过来在医院,又把烟揣了回去。什么时候可以把他带回局里?
医生说这个人的身体情况好像有些异常,最好在检查一下,最快晚上出结果。
好,你联系x市那边没有?
联系了,邓华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估计快到了。
嗯,让邓华直接跟你对接,你说这个人会是因为陈菲以前牵扯的案子来灭她口的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说不好。陈汉叹了口气。
好吧,我们正在从档案库查这小子的照片,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我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告诉钟队,你们这边幸苦一下,盯紧一点,别出什么岔子。体检报告一出来立刻把他送回局里,有什么新情况直接和我汇报。阿勇,你过来一下。和陈汉交代完后蒋局长又把站在门口的刑警叫了过去。
送走蒋局长后陈汉走到陈菲身边,陈菲斜眼瞪着他。
你们站那么远,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不能知道的吗?
你想多了,这是我们习惯,而且你刚受了惊吓,何必再增加你的恐慌情绪呢?
哦,是这样啊,你们想的还真周到。陈菲面无表情的回答。
其实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的陈菲也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冒着被抓的危险威胁她的生命安全。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培润建材那件事有牵连的人,而陈汉他们可能也会这样想。
但是明明那件事的所有先关人物都已经伏法了啊,除了一点小钱还没有缴获以外,不应该还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了啊。而且陈菲也清楚自己在培润建材那件事上掌握的信息不足以威胁
到任何人,不应该会有谁来找她这个小虾米麻烦。
一旦有结果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不如你先回旅馆吧,放心,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这位是吴国华吴警官,他一会儿开车送你回旅馆,也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好,那我们走吧吴警官。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吧。陈菲看陈汉的语气好像不是在征得自己的同意,而是在对自己安排任务,自己如果不同意反而会变得可疑。陈菲刷的站起来,提起一旁的背包后转身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没有看陈汉一眼,就像是在闹脾气一样。而吴警官只得无辜的看了陈汉一眼后,屁颠屁颠的跟在陈菲后面。
陈菲很庆幸这几天嫌笔记本电脑太重所以放在旅店,不然今天下午背包摔在水泥地上,电脑可能就要报废了。
来啦,你们蛮快的嘛。傍晚七点过,陈汉对风尘仆仆赶来的邓华和他徒弟张亚军寒暄道。
还好,刚好离这边不是太远,你终于又有机会‘上岗’啦?现在情况怎么样?笑着调侃完陈汉,邓华换上严肃的表情问道。
没有什么进展,这小子要不什么都不说,要不就张口就乱骂,跟个疯子一样。你们那边怎么样?
嘴够紧的,我们那边也没什么进展,完全查不到还有谁和培润建材的事有关联,对了,陈菲呢?
我让她先回旅店了,派了个人跟着,反正她在这呆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哎呀,看来这个周末又泡汤咯。站在后面的张亚军开口说道。
发什么牢骚,你以为警察是那么好当的啊,旅馆的地址在哪里?训完张亚军,邓华回过头来对陈汉问道。
你打算现在去找陈菲?
嗯,她刚刚被袭击,心里防线可能比较松动,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现在敲打敲打说不定会有效果。
几人对话时,一个年轻的便衣刑警提着几盒盒饭从电梯里出来,看见陈汉在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便一边向陈汉走去一边好奇的看着邓华他们。
邓华婉拒了陈汉让他们吃了饭再走的好意,匆匆的离开了医院。
而陈汉刚目送邓华他们离开不久就被一个女护士叫到医生的办公室里。
我们给他做了常规血检,初步判断他患有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也就是俗称的血癌。洁白的办公室里,临时指派过来给嫌疑犯做体检的郭医生一边看着病历表一边对陈汉说。
白血病!?陈汉瞪大眼睛。
对,病人严重贫血,而且他的血常规检查明显呈现‘一高两低’现象,所谓一高,是指白细胞明显升高,两低则是红细胞和血小板减少,b超也显示病人的肝脏脾脏肿大,这些都是白血病的典型症状。不过确诊的话还要进行骨髓穿刺,估计还要两三天。但我们在他后背发现了曾经做过穿刺的痕迹,而且还在他的血液中还检出了一些药物残留,化验后确定是一种叫伊马替尼的药物,这是专门用来治疗白血病的药物,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这种药价格如何?
国内没有这个药,都是外国进口的,两万多一盒,一般人吃不起,估计这也是位有钱人。
请问这种药好买吗?
其他地方我不太清楚,但是本市只有市人民医院和一家叫康达医院的私立白血病专科医院有卖,也在市里面。
陈汉立刻向钟队长和蒋局长汇报了情况,蒋局长立刻派人向两家医院电话沟通,并把犯人的照片传过去,如果运气够好,犯人很可能正是从其中一家医院买的。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局里打来电话,康达医院的医生认出了这个人。此人名叫张立朝,就住在x市。根据张立朝主治医生的回忆,张立朝一年多以前到康达医院检查时查出白血病复发,于是就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据张立朝交代自己小时候就患过白血病,后来通过换骨髓的方法治愈。张立朝在康达医院检查时发现白血病已经发展到急变期,也就是说可能会随时没命。
陈菲上个星期五就辞职了,为什么张立朝星期三才有所行动,还是在这之前陈菲就被跟踪了,只是邓华他们没有发现?而且为什么幕后主使要雇佣一个白血病人来替自己做这种高难度的事。陈汉思索着,但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
陈菲在旅馆里呆着无所事事,正坐在床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最近几个月都在热播的《仙剑奇侠传》。但是心绪烦乱的陈菲根本看不进去。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住在隔壁的吴国华警官打来的,吴警官和陈菲交换了电话号码,并交代陈菲不要随便开门,如果自己找她有事会先给她打电话。
陈菲不耐烦的接起手机,在得知是x市的邓华找自己时,陈菲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放下手机门铃就响了,陈菲只得起身开门。打开门后陈菲看见吴国华站在门口,后面站着的正是邓华。
好久不见了,陈菲小姐,别来无恙吧?邓华一脸微笑的看着陈菲。
邓警官,好久不见,两位请进吧。陈菲无精打采的走进屋内。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慢慢聊,邓警官麻烦你一会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谢谢了。吴国华说完话,在得到邓华肯定的回复后转身离开,陈菲听到隔壁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请坐,邓警官,你找我是为了培润建材的那件事来的吧,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这次来想了解些什么?陈菲搬来旅馆的椅子放到床尾,自己则坐在床头,用遥控器关掉电视。
进展还是有的,不过我这次是为了陈小姐你的安全而来,听说你今天下午遭到坏人袭击了是吧?邓华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慢悠悠的对陈菲说道。
这么快连你们x市的公安都知道了?消息很灵通嘛。陈菲讽刺道。
嘿嘿,公安部门嘛,消息都是互通的,毕竟现在是网络时代了嘛。邓华尴尬的笑着掩饰道。
那你知道袭击我的人是谁吗?
这个还在调查。邓华摇摇头接着说:但是我怀疑很可能是你上司何超那起案子里有关的人干的。虽然可以确定何超是自杀,但是也不排除他是受人威胁,逼迫他这么做的,现在又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如果你还知道些什么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抓到幕后主使才能确保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毕竟警察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守在你身边,你说是不是?
家人?我妈她没事吧!?你们快派人去保护她!陈菲惊慌起来,她这才想到自己的母亲。
放心吧陈小姐,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去伯母家楼下候着了,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咯?
那辛苦你们了,我不是知道什么,而是怕万一。我知道的事早就和你们都说过了,如果真的还有人为了那件事对我不利,那肯定是我也不知道的事了。陈菲喘匀了气,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我都和你说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可以交代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怀疑我和这件事也多少有些瓜葛。但就算退一步讲,就算我真的有什么嫌疑,我这个小虾米还能知道多少情报,你以为幕后主使会让我这个最基层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吗?陈菲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光我不知道,以我那时对何超的观察,我恐怕他也未必知道多少。陈菲见邓华没有说话,又没好气的补了一句。
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先走了,如果你想起什么,请你一定告诉我,或者东兴县公安局的同事,不要再给坏人对你下手的机会。邓华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如果想起什么,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见邓华放弃了追问,陈菲松了口气,她早就对没完没了的询问感到彻底的厌恶。
晚上十一点过,换班的刑警来了,换走了负责站岗的几个刑警,只有陈汉和钟队长一直坚守在医院。虽然得到了犯人一点相关信息,但是审问的时候张立朝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只轻蔑的笑了一下,再没有开口。
负责协同搜查张立朝在x市的住所的x市刑警也没有太多发现,张立朝无业,房子是租的。据房东交代,这个人独居,几乎不和谁来往,也几乎没有提取到其他人的指纹和鞋印,只有水表和燃气表那里有别的的指纹,已经送回公安局鉴定,但判断只是查水表和气表的工作人员留下的。能找到的有价值的东西只有用报纸包起来放在床底的十几万人民币,一张身份证和一些抗白血病的药物以及药物的收据,但却没有找到前两次跟踪陈菲时穿的衣物。
没过多久,负责和民政局对接的同事打来电话,原来这个身份也是假的,面对这个狡猾的罪犯,陈汉和钟队长都很无奈。
半夜两点过的时候,垂头丧气的两个人终于迎来一个好消息,局里的同事打来电话说根据嫌疑人的照片查到了这个人的档案,并说等下就把资料整理后送过来。
收保护费,故意伤害,故意破坏他人财物,看来你犯得事不少啊,你说我该叫你郑帅张立朝还是何牧生?钟队长拿着何牧生的的档案问对病床上的人问道。陈汉也在手里的文件。由于担心犯人的身体健康,他们等到第二天才开始问话。
何止啊,还当过雇佣兵呢,真是不可小视。
哼,废话,要不是老子有病在身,就凭你和那个女的,能对付得了我?何牧生轻蔑的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透着狠毒。
我们调查过你根本没有工作,我想知道一个连医保都没有的无业游民怎么买得起伊马替尼这种昂贵的药,又是怎么负担起康达医院这种私立医院昂贵的医疗费的,还有那些床底下的钱是怎么回事?
老子当雇佣兵和混社会挣的,不可以吗,对了,你们这种小警察怎么可能相像得到上战场随便杀几个人能赚多少钱。
你为什么要跟踪和伤害陈菲,是谁指使你做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钟队长收起笑脸,厉声问道。
老子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反正老子没几天活头了,想带一个美女下去陪老子,明白了吧?
放你娘的屁!亏你奶奶曾经还是东兴县的杰出人士。钟队长看着文件上写着何牧生的奶奶刘惠洁曾经因为做过多次好人好事,被东兴县评为县十大杰出人士之一,还上过报纸和杂志。
老子的事老子一个人承担,和我奶奶没关系!你们不要
拿她说事!何牧生听到自己的奶奶被提起变得更加愤怒,带着手铐的双手奋力拉扯,把手铐弄得咔咔作响。
这时陈汉拍了一下钟队长的肩膀,用手指了一下门口的方向,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下,钟队长点头同意。
陈汉一屁股坐到过道的排座上。他发现了一件事,资料上写着何牧生一家在刘家湾住过,住的地方离杨晓芳三姨婆家不远。
何牧生幼年时,他的父母在何牧生查出白血病后先后离家出走,何牧生一直由奶奶抚养,后来和奶奶的骨髓配型成功,通过治疗才保住性命。不过他们祖孙俩后来搬离了刘家湾,到z市生活。七年前奶奶去世,同年何牧生在z市结婚,但是刚结婚没两年就离婚了。两年时间何牧生都在缅甸当雇佣兵,当兵回来后一直都在东兴县附近游荡,做给黑社会当打手之类的事,这两年却消声灭迹。陈汉想可能是一年多以前他白血病复发,所以收手到x市治病,混黑社会期间还被抓进去过一次,判了一年半,到现在还是个在逃犯。
看着这些资料,陈汉察觉到了可疑的地方,根据周桂芬的回忆资以及教育局的拿到的资料可以确定,杨晓芳的转学时间是一九九二年十月十三,而何牧生一家人搬家的时间是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十六日,中间相隔还不到一个月,实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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