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走出这家装潢典雅的咖啡厅,莫名地觉得今年的秋天要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晚风一路风风火火地从天边的红霞那里滚过来,嬉笑着卷过陈慈身边,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陈慈穿上搭在手边的外套,叹了口气,拉上衣服的拉链。他抬眼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扣上兜帽,双手揣进衣兜,融入这庸庸碌碌又平稳安宁的洪流之中。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分不清自己现在所体会到的孤独感究竟是不是来源于阿芙所说的血统的排异感。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有一种茫然。面前人潮汹汹,车水马龙,他却好像孤身一人站在广袤而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好像哪里都去得,但又不知前路究竟在何方。
他现在还不想回家,也不饿,目前也没有打游戏的兴致。他就只是想走走,穿过马路,跨过长街,多留下点足迹。直到他快要离开这座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了,他才发现本来都已经看腻了的景色才蒙上了一层又一层光怪陆离的滤镜,连路边摊的霓虹都变得五光十色起来,带了些赛博朋克的味道。
他捏住记忆的线头抽丝剥茧,逆着时光行走,从高中走回初中小学幼儿园,这才发现很多地方都变了样。以前常去的大众浴池翻修成了名字颇有北欧格调的洗浴中心,克莱因蓝与乳白的s风配色吞掉了曾经那个众字只有一个人字会亮的破旧led灯;初中旁的滴答滴文具店改成了中式简餐,那一杆杆水性笔都摇身一变成了客人指间夹着的筷子;小学后身步行街那曾经一到放学时间就异常热闹拥堵的一排排小卖铺也只剩一两家在苦苦坚持了,在电脑5和switch风靡的现在,很少会有小孩子再去买那些盗版的奥迪双钻的四驱车和《火力少年王》里面的悠悠球了;陈慈的幼儿园变成了盲人按摩,他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前台坐着的那位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的大婶也不是曾经那个虽然对他很凶但也不让别的小朋友孤立他的园长了。
陈慈忽然觉得这里异乎寻常的陌生,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这座城市,就好像这座城市也不曾记住他。
人们总是习惯和过去划清界限,把断舍离叫做向前进。大家都喜欢忘掉旧的,记住新的,在新年都会把辞旧迎新挂在嘴边,生怕被过去绊住了去往未来的脚步。他们看着生命里的那些人或物急匆匆地来,慢悠悠地走,最后成为一段回忆,做一位位过客,再把这个过程称作长大。
小时候陈慈以为长大是相逢,后来他才明白长大其实是告别。
可他好像还没学会该怎么笑着说再见。这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海外留学,课余时间可以让他轻轻松松地享乐。一旦踏出了那一步,去往了那一边,他就要和从前自己普通人的身份saygoodbye了,像昨天那样的危险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陈慈相信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学院在背后兜底的。就算有,谁又能保证每次都会有像昨天的那个老头一样能还算及时地救下自己呢?再退一步讲,就算每次都恰好有人能救下自己,那么展现不出自己价值的陈慈也一定会被舍弃,这是陈慈自小到大就明白的道理······如果自己不是个叫人讨厌的孩子,怎么会有父母一消失就是十数年,期间连一条联络都没有呢?
他再挣扎,再纠结,再想逃避,可还是要面临选择。还是要乘上飞机跨越国境线,去到那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国度,去往那个叫做艾丝翠得的学院。并不是因为觉着自己有多特别,或者是对面对自己的评价有多高,又或者是想用自己突然拥有的超能力去做一番什么大事业,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外婆过得好一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所以他只能趋利避害顺势而为,寻求那个学院的庇护,否则事到临头,他没自信自己能够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摸出手机,划着屏幕,拇指停留在备注为老贾的聊天窗口,上面来了一条消息,作为昨天让他帮忙打掩护的回礼,要请他吃个饭。可停顿再停顿,甚至把屏幕都按出了指纹清晰的指印,他却还是没能点掉那个消息未读的小红点。
诶你不回复啊
有点不知道怎么······喔噢噢噢噢!
陈慈被悄无声息就站在自己身后还理所当然地偷窥自己手机屏幕的人吓了一跳。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向前窜去,拉开安全距离,惊魂未定。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的一头中长发乌黑发亮,质感很柔顺,自然下垂。刘海细碎,分成几缕,发尖乖巧地搭在鼻翼。他的相貌给人一种清秀得过分的感觉,如果不是看身高听嗓音,陈慈很难分辨出他的性别。他的眉眼清润,睫毛弯弯,但又不浓密,反而有种清纯的感觉。
陈慈注意到他的纹身很多。青年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衬衫,领口敞开,下摆扎进同样宽松的西裤里,可光是露出来的这些一小部分皮肤,陈慈就看到他的颈侧小臂手背甚至十指指背就都有各种各样的纹身了。
青年人身姿挺拔,站在原地看着陈慈,笑得眯眼。陈慈下意识地觉得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因为据说眯眯眼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虽然这个青年
人的眼睛在不眯的时候还挺大的。
呦!他挥了挥手,语调轻松:又见面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