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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氾公真大谋 沉渣俱泛起(第2页/共2页)

政治,当然,陇地的阀族没有江左的那么势大;一个是门阀间斗争激烈。

前者不必说。

后者的这个“斗争激烈”,就决定了所有的门阀,包括一二流的士族,在选择本家族的宗主时,往往不会采用父死子继的这种传承方法,而是会从本族大宗子弟中最为优秀的几个中选出一人来接任,以此来保证和保持本族在政治上的竞争力,——大宗与小宗,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大、小之分,不在於各自的子弟多寡,在於嫡、庶。大宗是嫡系子弟,小宗是旁支。令狐曲、令狐京兄弟即是令狐氏的旁支。

比如江左的庾氏,大庾死后,接任庾氏宗主的即是其弟小庾;又比如桓蒙,他正当盛年,且已有数子,但他目前着重培养的却不是他的儿子们,亦是其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倒是与胡人部落酋率之位的兄弟相承,立君以长有点相像,也难怪相像,因为他们所处环境的恶劣程度非常近似,只不过一个争抢的是政治、权力资源,一个争抢的是生产、生活资源。

放到陇州来说,也是如此。

比如宋家,此前的宗长是宋闳的从兄,而氾家此前的宗长则是氾宽的从父。

而这种“选贤不选亲”的选择方式,固是对整个家族的未来有利,但反过来看,也由此而造成了家族内部争斗的激烈。有些家族的某个子弟才华横溢,可或因其才华而引起了同宗族人的嫉妒,或因其政治主张与同宗的族人不同,而最终不免就落个死於同宗族人之手的下场。

如那与桓蒙交好的王逸之,其父便是因政治主张与其从兄弟们不同,而被他的从兄弟、也即王逸之的叔伯们陷害,死於了战中,时年王逸之才刚六岁;还是王家,王逸之的父辈中有一人,名重一时,是其同辈兄弟中的第一人,结果为其从弟所害。

氾宽是氾氏的宗主,与麴爽一样,也是一族之长。

对麴爽的这个心态,他自认为判断和把握的很准确。

也确实挺准确。

宋羡身为阀族子弟,对门阀家族内部争斗的残酷也是十分清楚的,忖思了会儿,以为然。

他喜道:“莘阿瓜骄横朝中,跋扈王城,所依仗者,无非其手下的唐、胡步骑,以及曹斐、麴爽两人与他的结盟!

“於下,曹斐领兵在武始郡,其之鹰犬严袭、兰宝掌诸辈,或在蜀中,或亦在武始,计莘阿瓜现於王城可用之兵,仅秃发勃野、魏述、魏咸、乞大力等部三四千人矣!张韶虽至,但他不算莘阿瓜的死党,只要朝中决议定下,一道王旨,就能将之收服。

“至若向逵、张景威、北宫越之徒,更不足虑!

“如得麴爽为助,此回不仅可以‘陇西失陷’为由扳倒莘阿瓜,氾公,亦可为被他残害的忠臣义士们、为我、为我的阿兄报仇了啊!”言到此处,宋羡神色转为悲伤,复咬牙切齿。

氾宽说道:“把征虏下狱或许不太可能。”

宋羡愕然,问道:“为何?”

氾宽说道:“岂不闻兔死狐悲?麴爽虽贪权势,然亦是有些头脑的,把征虏打下来,抬他上去,他自是乐意,可如要置征虏於死地,他必会联想到自身,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那、那咱们费这半天的事干什么?”

氾宽一脸的老谋深算,捻须说道:“什么叫费半天的事?宋郎,当前咱们的大敌是征虏,只要能先把他打下,便是暂不好治罪於他,对吾等而言,亦是胜利!打下征虏以后,麴爽何足忧?咱们大可一边糊弄住他,一边收拾朝局。待将朝局整好,其它的,徐徐再议不迟!”

宋羡明白了氾宽的意思,心有不甘,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恨恨地说道:“却是让莘阿瓜多活几日!”

氾宽给他下达任务,说道:“我交给你三件事去办。”

“公请吩咐。”

氾宽说道:“征虏后天就要出兵,要想阻住他,必须明天就上书朝中。你集合宋翩等在朝为吏的诸家子弟、交好、故吏,叫他们明天一起上书,弹劾征虏!整个劾奏交章、上如雪片的动静出来,为我等做个先锋!然后我等再随之上书。这是第一件事。”

氾宽等是大将,不可首先上阵,得先有小兵小卒开道,为他们打个先锋。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宋羡并无疑问,应道:“是。”问道,“第二件呢?”

氾宽说道:“陈荪、张浑、麴爽那里,我亲自去说,然欲想扳倒征虏,只从朝中用力不够,最好再有清流舆论,你去鼓动王城的名流,请为我等造声势,……再去发动泮宫的学生,叫他们明天中午伏阙,便说他们是闻了王城舆论,出於忠心,所以声讨征虏。这是第二件事。”

宋家前为陇地的头等阀族,现下族声依然清高,宋羡本身就在王城清谈名士的这个圈子里;泮宫指的是国家的最高学府,其内不乏名族子弟,宋羡与他们中的很多也都很熟。

这两件事,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他问道:“第三件呢?”

“你选挑得力门客,立刻赶去西郡,到望丹亭,把其亭长秘密带来谷阴。”

“带他来谷阴作甚?”

“贾珍就死在了那个亭中。”

“贾珍?这我知道,听说他辞官后,在还乡的路上遇贼而死。是死在了这个亭中么?但是氾公,这与那亭长何干?与咱们扳倒莘阿瓜又有何干?”

“与那亭长无干,与咱们扳倒征虏大大有干!宋郎,汝兄是怎么被征虏害死的?征虏说姬韦之死,是因汝兄的背后主使,我不信汝兄会干这种事!可为何汝兄还是因此下狱了?不就是因为段承孙的攀诬么?贾珍与征虏间有宿怨,虽不知他两人是怎么结的仇,但贾珍素来对征虏恶言不少,这是朝野尽知的。你把那亭长带到王城,让他……”

宋羡两眼发光,说道:“让他做个证人!证明是征虏派人杀死了贾珍!贾珍实非是死於贼手!”忍不住地连连拍手,说道,“氾公,此策绝妙,绝妙!”

想起了乞大力,心道,“这狗东西吃我阿兄的钱,却不给我兄办事,一直不得机会整治他,这次就栽赃到他的头上!便说受莘阿瓜指使,害了贾子明的就是他!这叫一举两得。”

氾宽、宋羡两人在贾珍身上做文章的这番思谋,竟是把贾珍的死因和杀死贾珍的凶手都给蒙对了。

氾宽摸着胡须,露出得意的笑容:“宋郎,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其它的把柄!”

宋羡把氾宽的整个谋划从头到尾,重想了一遍,赞不绝口,说道:“氾公真是大谋!由元光起手,先阻莘阿瓜出兵,继合麴爽、陈荪、张浑众人之力,发动朝野舆论,共扳莘阿瓜!最后再用贾珍之死收尾,做致命一击。莘阿瓜这回,就算侥幸能得不死,也给他扒下三层皮来!”

氾宽望了下外头的天色,快到中午了,说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办这两件事。我也马上去见陈荪、张浑和麴爽!”顿了下,说道,“我并会给宋公去信,告以此事,请他斟酌相助。”

宋羡应诺,跳下坐榻,急匆匆地去了。

氾宽坐在堂上,静了会儿神,也重想了一遍把自己的谋划,认为无有漏洞了,遂命堂外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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