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法!比起吕府当日,你的进步还真是惊人啊!”
那刀客轻撩发髻,将刚才被削去一绺断发处略作遮掩,顺手拭去前额的血迹。
那人斗笠和蓑衣都已经被那一刀劈散,露出一身夜行劲装,
“你叫庆云吧?是小龙王的义弟?”
“你是谁?”
庆云确定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但是对方却好像深知自己的底细。
只凭这样一个照面就能判断出自己的身份,除了身边几个有数的至交好友,他还真想不出有谁。
“啊!你应该不会认识我。
我叫元悲,是一名保义军游击。”
元悲的目光一直在往庆云身后瞄,这让庆云颇为反感,但他依然自顾喋喋不休道,
“那日我也在吕府。后来也曾读过你们几人的情报。
你和小龙王的关系,我们都知道。本事不错!
小子,我们不是敌人,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庆云紧张的,是那小子望向自己背后的目光,他警惕地警告对方,
“后面的是我的义姐,小龙王结拜四妹。”
“哦!噢。”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将半截断刀插入刀鞘,
“我奉命追踪行刺高贵人的通缉犯,跟到此处。
你们今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刺客是个女子,五尺高低,两位可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我们并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这条山路附近,应该有一个隐秘据点。”
“嗯,我也是根据蛛丝马迹摸到这里的。
我是保义军里的丛林地形隐藏专家,山林,灌木的异样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啊,既然是误会,就不耽误二位了,我们分头再找找。”
庆云并不太喜欢面前这位猥琐男,于是很愉快的与他告辞,这才将身后的瓠采亭让了出来。
等到那人走远,庆云二人才沿着小径再次仔细搜寻起来。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林深处忽然传出一声惨呼,声音不大,似乎那人在发声的瞬间被割裂了声带,但是在静夜中依然非常有辨识度,足以指明方向。
“去那里看看!”庆云招呼道。
二人匿迹循声向林中探去,忽然听见一阵枯枝爆裂声,原来林中还有旁人在往事发处赶去。
那脚步声依稀离自己还有几百步距离,庆云忽然心念一动,问了一句:
“病由哀怖思,加疾纳埃垢,干此酒?”
那人竟然停下身来,咕噜咕噜的回答了一堆,竟然也懂得韩言。
月光撒入林间,只余下淡淡的光晕,依稀照出一袭紫衣。
庆云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人又嘟囔了几句,见庆云久久不吭,想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头,飞快遁走。
“姐,那人是谁?说了些什么?看上去不像是个比丘。”
“奇怪,好像是……”
大概采亭对自己的猜测也不太确定,忽然摇了摇头,
“哎,看不清。反正他在问你是谁。
说明他约的人不讲韩言,所以他也有些吃惊。
后来叫你出来答话,你不回应,反把他吓跑了。”
“这地方还真瘆人,走!
我们先去看看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此时山雾渐浓,视线越来越不清晰。
庆云本来以为这深更半夜的荒凉古道,应该十分清净,能碰到的人多半便是自己的目标。
结果眼下发觉到处都能遇到不速之客,这片山林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牵着采亭的手,继续向幽深处探去,仿佛步入了无尽梦魇。
树冠遮天,恰好留出了一片空洞。
这里原本或许也有一支参天巨木,秀于丛林,所以已遭雷殛,只留下一截参差的焦黑断木。
银色的月光如柱般洒落,大概是由于对比的关系,这道光柱显得格外明亮,正罩住那截断桩。
一名黑衣大汉瘫卧在残桩下,挣扎着用背靠紧树干,保持上身竖直,双手紧扼咽喉,象似在努力阻止血液的涌出。
但是十指缝隙间不断滋出的血线,宣告着他的生机正在不可逆地快速流失,飘散在这夜雾中。
夜雾也被血腥浸染,银光红雾,焦黑的木桩,画面诡异恐怖。
庆云能够感觉到采亭的手腕正在不住的颤抖,脉搏拼命跳动。
庆云低声安抚道,“我去看看!”
可是采亭死死拽着他的小臂,相似不敢一个人留在远处。
庆云想了想,
“那你就闭上眼睛,抓紧我。
我走慢些,一起过去。”
采亭手上的力道攥得更紧了些,但脚步终于开始移动,显然是接受了庆云的建议。
那名垂死的人,竟是方才与庆云有一剑之交的元悲。
他见到庆云到来,眼中似乎流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想要开口,黑色的血浆却先于声音汩汩涌出,除了嗬嗬的送气声,他已经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他放弃了生的希望,嘴角轻轻咧起,面容凝成一抹诡异微笑,右手离开颈间,颤抖的指向远处。
他的手臂并没有完全抬起,人便如烂泥般瘫倒。
庆云叹了口气,帮他合拢双眼,拖着采亭向元悲临死所示的方向走去。
元悲的功夫并不差,他和庆云对剑的时候,如果不是有意收手,结果也在五五之间。
然而庆云用尽全力发出完美一击,他投鼠忌器中途收力。
两强相遇执者胜,他便因此断刃负伤。
如果不是被庆云剑创在前,还破去了隐匿形迹的迷蓑,也许他也不会轻易丧命于斯。
也许这个词毫无意义,元悲此时已是死人。
虽然庆云对元悲的第一感觉谈不上有多好,但对他的死却难免带有歉疚,只有寻出真相,找到真凶,才不辜负那一剑之交。
杀死元悲的人,似乎也负了伤,沿着所示的方向,地上依稀可以辨出星点血迹,延伸到光柱范围的边缘。
“凶手负伤了,应该走不远。
姐,没事了,睁眼,跟在我后面,我们一定要追上他们。”
采亭的脚步似乎快了几分,两人赶了一段路,隐约间听到前方似有二人低语。
看来狙杀元悲的人,不止一人。
庆云示意采亭噤声,两个人伏在暗处,远远瞄着清泉畔的两道人影。
“确定得手了?”
清泉畔并无遮挡,月光照在那人身上,一袭紫衣,似乎就是刚才被庆云惊走的人。
虽然相聚较远,相貌看不真切,但是庆云越瞧越觉得这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哈依,她,掉崖,河里,死了死了地。”
这个人辨识度很高,庆云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知火麻衣!
她身上仍是一袭红衣,但多出已被撕裂,露出的肌肤也是红白相间,想来是负了伤。
她的个子不高,身材却格外火爆。
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溪水,竟然开始蜕落衣衫。
“你,你做什么!”
紫衣人显然很是吃惊。
“麻衣,累。都是,血。麻衣,泡澡。”
“等等,我,我还有话要问呢。”
“哎?一起,泡。一起,聊。可以,帮麻衣搓背。”
“在这里?你不怕有人过来?”
“有人来,也可以,一起。”
“不是,我是说,你杀了高贵人,还这么淡定?”
不知火麻衣此时已经是一片赤诚,银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看得庆云的心如鹿撞。
一旁的采亭似是听到了小鼓咚咚的声音,一声轻哼,鄙夷地望了庆云一眼。
麻衣缓缓步入泉水,转过身来,大好风光正好面向庆云藏身处。
庆云这一天实在是补药磕了太多,一日看尽春夏秋冬,差点没把鼻血给憋出来。
那麻衣浸了泉水,想来是非常开心,笑得如银铃一般,
“嘿嘿打唛。有一个坏人,一直跟着麻衣。
他,藏进草丛,看不见。
麻衣,被追一路,害怕。
但是他刚才,受伤。
麻衣,杀了他。麻衣,安全了。”
原来她就是杀死高贵人的凶手,也是她杀了元悲!
庆云听到这里,肌肉一紧,啪的一声,压碎了脚胖一根枯枝。
“谁!”,紫衣人转过头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便是高飞雀。
“果然是他,我早该想到的。
渤海高家的人,会说韩言并不奇怪。”
采亭嘀咕了一句,便大声用韩言向高飞雀喊话,让他小心身边的女人,她很危险。
高飞雀面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到底是谁!为什么装神弄鬼!麻衣,走!”
说完这句话,高飞雀飞快地奔入林中,那轻身燕步,还真如投林飞雀一般。
“哎?”
采亭隐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就在他犹豫之间,庆云已经冲了出去,原来是那不知火麻衣风风火火地从水里跳出来,拾了衣服就跑。
这名倭女是刺杀高贵人的凶手,大哥正是因此事离山,而且她还是杀死元悲的真凶,庆云怎能容她逃走?
眼见她没入林中,庆云想也没想,就先追了上去。
采亭虽然只慢了片刻,只是此刻麻衣和庆云双双入林,便也只能跟着闯了进去。
霎时间浓郁的阴寒气息从四面压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战,脚步不由得放缓了几分。
如此没走多远,她便迷了方向,哪里还望得到庆云和麻衣的影子。
庆云紧紧追着一团白影,虽然林中光线稀薄,目标依然很明显。
也不知追了多久,那团白影啊呦一声,像似撞到了什么。
只听一声佛号,一袭玄衣的雄起大师,捂着小腹,叫苦不迭。
庆云匆忙追了上来,见是雄起,心下大喜,唤了声大师,伸手便向不知火麻衣身上抓去。
雄起大师一声怪叫,自己这是看到了什么?
暗夜幽林,花季少女坦诚狂奔,不良少年紧追不舍,趁衔踵之际,探出咸猪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雄起护花心切,双手平伸,挡在不知火的面前。
“亲,怎能如此伤及风化!”
“你,闪开,我现在就要……”
庆云来不及向他多解释,粗鲁地想要搡开眼前碍事的僧伽。
雄起虽然武功平平,可是一身肌肉也算敦实。
庆云无意伤他,可是他对庆云的抱腰杀可着实没客气,将庆云挤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下半句话都没接上。
“无量寿佛!色字当头一把刀,施主醒醒!”
庆云拼命挣扎,
“放开我!她是刺杀贵妃的凶手!”
雄起刚要松手,忽然觉得不对,
“亲,急色也不能如此满口诳语!
贵妃昨夜在共县遇刺,亲一直在嵩山。
官爷都没破案,亲如何破得?”
“哎,你!”
庆云可是动了真怒,双臂一振,将雄起和尚双臂挣开,后者踉跄退出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庆云拔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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