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武子也好生奇怪,为何向来擅长攀附逢迎的关尉大人不肯主动迎接,要知道他与自己勾连赚来的外快多数都孝敬去了都城王廷的重臣那里,极尽搜刮为能事的姿态更令秦郡守一向鄙视,喝戍卒们的兵血更是毫不眨眼。在结交贵人方面,他是懂行情的,丝毫不择人,也因此才遮护着手上这条私贸路线常年‘繁荣兴旺’。至于军中将领的‘土客之争’,岂能令他望而却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肯修缮自己住处的门庭,刻意对外展示清廉,如今却冷落了名卿乐间。众人向守卫的士卒通报过后,屋内的关尉示意众人依次进入,并卸下佩剑!
何等的寻衅,士人怎么能卸下武事礼器的佩剑呢?虞卿与肥食其对视再三,屋内传来催促的声音:“怎么还不入内?难道客人不想入关了吗?”来都来了,哪里还会在乎解除武装的风险?只是不知关尉卖的什么药,西门武子的容貌此时在众人眼里也变得可憎起来:莫非从开始就是使人懈怠的圈套?逼问出王身份的做法,难道就是第一重审问?可惜啊!王太大意了,这仓促出访怕是错大发了,竟然直入虎狼穴中,被燕国缚送到邯郸的秦军临时大营或许还能碰上王迁,兜兜转转……
还是足智多谋的虞卿及时冷静下来,发觉王的身份并未有时间告知关尉,这地头蛇分明是在试探本方实力,之后才会考虑是否同意‘乐间一行人’入燕,对乐间本人的身份真实性,他并未起猜忌,就是单纯而不知何故的鄙夷。凶险在前,佩剑虽然实战一般但防身绰绰有余,万万不能离手。但门后的院内若埋伏武士,自己连抵挡退出的可能都没有。因此他一把拉住乐间,不准对方作为名义上的全队之长率先卸剑入内,并高声喊道:“昌国君于燕劳苦功高,今日归乡,请主人出迎!”关尉身边的亲信这时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嘲道:“哦,叛逃的故昌国君还带回了从赵国收留来的老乞丐!连燕音都不会法,好大的胆子敢代你主君发声!”
看来对方确是不知我方来人的详细,西门武子基本可以确定并未从中作梗,虞卿转惊为喜,也没太把羞辱放在心上,毕竟前关就被立过下马威了,往年出访的应变之能复苏过来,他深知肥食其不善此种场合,继续高声代答:“我主君岂是你辈能招呼的!若是关尉不能出迎,昌国君绝不能受辱与你们这些卑下的小子辈对答!”
“口气还挺横!”院中前堂屋中悠悠飘来斥责声,想必就是关尉本人了。对方脚步由远及近,走到大门门槛处亲自嘲讽道:“原来这就是乐间大人!这就是你投奔燕国带着的好赵仆,须知县官不如现管,到了我这地界,还能如此猖狂!难道本尉请你们进屋叙旧,也有错了吗?来人,拿下他们!”
“我看谁敢!”公孙练有意挪动到王身旁护卫,看上去又像装作要围成一个圈背靠背的防御状。两方人士纷纷亮出武器,除了赵从简初来乍到,并未来得及拔剑,也就只有关尉背着手站在那里以鼻孔示人了。门内的伏兵也在分秒间受关尉双手下垂轻挥,分两队左右冲出来,形成对归来人马的数量优势。
果然有诈!虞卿庆幸拉住了肥食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肥食其想到对方已经出门,自然是要当面与自己扮演的乐间论个短长,便抢言虞卿道:“不知关-尉-大-人欲行何事?”但那四字称呼拉得老长,刻意以讽刺回敬着对方。
“啊,乐大人好知礼数,不愧祖上为南来客卿,中原风俗果然庄重,不像我们燕国人,杂处蛮荒之间,连个招呼都打不好,更别提争霸中原了。本尉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向乐大人讨个赏,毕竟您见了太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我这粗鄙的边境小官就见再也不到您啦。”关尉戏谑地说道。
“索取赏赐需要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我乐氏族人的名声臭大街了吗?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赏赐!”肥食其慨然反问,并不敢触怒对方。
“我要你们一行人从衣到马,统统留在我这里,头上的冠、腰间的带、嘴里镶着的金牙,统统交出来!您乐大人留在燕国的族人生活早已因为您的叛燕投赵落入潦倒了,倘若我这里不好好索取一番,就算太子见面有赏,那也不是我能分得了一杯羹的!”
肥食其气急,不知如何辩驳,只动情地装着呜咽道“竖子、竖子”不停。虞卿见势连忙‘帮忙出气’:“什么小人!竟敢直呼乐大人名讳还出言侮辱,我看你不止为人贪渎,而且蔑视贵燕太子!该当何罪!你们这些戍卒如今竟然跟着作恶藐视嗣君,可知未来当国的——”
“未来的事情未来才知道,当下的情况本尉一清二楚!那攻击你辈赵都邯郸城的秦军早几日已破城,赵国都灭亡了!王翦将军的信使抵达我燕都,要求严防赵国流亡大臣流窜入我燕国境内的通报方才刚刚送到关城,怪就怪你们来晚了半个时辰!我只能遵循上令,强留你们了!识相的话放下武器,我们情愿要活的,尸首模样再健全,也难对证得很呢!”
众人来不得惊讶,不知该佩服还是怨恨赵从简那晚了半个时辰的迅速出访,只听得先前疯癫了的韩叡此时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夫了,既然知道这么详细,看来你是不顾燕太子逃秦才得以归国的厌秦事实了!今日里你必是要效忠媚秦恶赵的燕王,急着向国君邀功请赏,想索取的赏赐,并不在我们身上,怕是硬来,砍下我辈头颅也好说,我说得可算确切?!”
关尉见有人替他说破燕王与太子之间的倾向差异,变相消除方才虞卿抬出太子恐吓手下、恢复执行命令决心的精准猜度,也不急着动手了,毕竟关城就这么大,怎么抓都是抓,讲清楚道理也好拿活口,得赏也更多,便顺着韩叡的话说下去:“先生好见识!不过听口音你也不是河北燕赵之人,不妨识趣些带头放下武器。我的确对燕王忠心耿耿,向来不容属下怀揣二心!太子与你们有无深情厚谊,此事尚且不知,即便有,以后方知,押送你们到国都,王廷自有大臣公论!何况秦国不曾吞并我燕一寸领土,赵国倒是不少入侵,迫使我燕割地数百里,竟不能与齐相接壤,仅邻你赵国中原国家唯一!摆明了以后这燕地就是你们赵人随时可取的独门后院,难道防赵之事,不应该大过天吗?”
西门武子此事已经被众多纷杂的信息搅扰得头昏,自己示好这干人竟然是代郡来的赵国流亡破落户,怪不得会看到‘赵王’亲自前来议论联合!所谓暗联燕国太子,竟然是难以直接走通燕王门户的借口,自己怎么就漏算了这一点?刚才在前关自己亲自下拜对方的事要让关尉知道,媚赵的事过错大了去了,前关还能让自己继续守着吗?再守不成了上级眼中燕国的赵前关,随时漏风放过‘敌人’呗!赵人啊赵人,你们可真是害人不浅!我西门武子不曾收下你的玉佩,现在竟然还是落到如此下场。对了,没收玉佩,岂不是能作为自证清白的证据?虽然有些牵强,可关尉大人那里,事后应该还能被糊弄过去。然而那少年的王气又该作何解释?其势甚盛,根本不像会被关尉羁押失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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