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温从户部的衙门出来,坐着官轿往府上赶。两仪城内禁止骑马,倒是可以坐轿子。寻常官员不敢如此张扬,除了三省六部的几位大佬最常坐轿以外,便是户部侍郎张一温坐的最多。
当年在张韬和赵陵达成协议以后,几个孩子被送到了一处。赵光和张二良年龄相仿,从小就是好友,而张一温作为兄长,平日里对弟弟们多加照顾。到后来张二良和赵光弃文从军,跟着父辈一起建功立业,南征北战。而不善武艺的张一温,则继续潜修学问。等到赵光即位,封了这位当年的兄长做户部侍郎。寻常人可能误以为张一温是凭借故友交情和张韬的面子,才能窃居高位。但凌国朝野上下,无一不对张一温的学识与才干赞赏有加。
按照往日的习惯,张一温必然是要在过了下值的时辰之后,再忙上一个时辰才会回家。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早早出来,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今日是张一温的生辰。
妻子林素带着两个女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平日里管的极严,被小女儿藏起来的“云出酒”,也拿了一小坛出来。张一温净手过后,拉着一家人坐下,其乐融融。
林素出身胶东道林氏一脉,是传承了百年的家族,这桩婚事还是赵陵做的媒。当年赵陵代张韬向林家求亲,只是底蕴深厚的林家,对暴发户一般在乱世中崛起的张韬很是看不起。还是同样家族传承悠久的赵陵多次相劝,这才结成了一桩婚事。林素虽然是林家的庶女,气度才华,倒也不愧于林家的名声,夫妻二人成亲以后,琴瑟和鸣,和谐的很,两个女儿也是如花似玉,落落大方。
大女儿张宁儿,夹起张一温爱吃的糯米酿藕放入他的碗中:“父亲且尝一尝这道菜,猜猜看是谁做的。”
张一温夹起藕片,孔洞间的糯米晶莹剔透,入口糯而不粘,香甜可人。故意假装没看见小女儿张凝儿的眼睛在偷偷盯着,对着林素说道:“如此精湛的技艺,爱妻的厨艺又长进了。”
林素还没说话,张凝儿便忍不住了:“父亲猜的不对。这道菜不是娘亲做的,是我跟娘亲学了好久才学会的,就是为了今天做给父亲吃,你却猜不出来,真是枉费我一片心意。”
林素和张宁儿早就看出来张一温是在故意逗凝儿,都笑着不说话。张一温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家凝儿也有这般厨艺了,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婆家。”
张凝儿俏脸一红道:“爹爹乱说什么,谁要嫁人了,我还是小孩子呢。”
待众人笑过以后,林素道:“说到家人,咱家还真是有可能要出一桩婚事了。”
张一温看向夫人问道:“谁的婚事?家里也没有人要迎亲或者嫁人啊。总不能是我这老树,要再开新芽了吧。”
林素瞪眼道:“借你十个胆子,你敢再娶一房吗?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今日里,娴贵妃差人将我唤进宫去,我本以为是闷了找人说说话,没想到却是一桩大好事。她先是说起三皇子今年及冠了,就要出仕了,又说起他比宁儿刚好小两岁。娴贵妃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将宁儿夸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我听来听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竟是要帮三皇子说亲,看上的,就是咱们的大女儿了。”
本来还听的仔细的张宁儿俏脸一白,似是受了惊吓般,眼神求助地看向张一温。张一温从意外中回过神来,示意她不要着急,对着妻子说道:“儿女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娴贵妃若是回头说动了皇上,找我说及之时,我会与皇上言明,万不可下旨赐婚。”见林素还要说话,张一温示意她停下:“打住,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最大。先吃饭,有什么事,都日后再说。”
从来不会与张一温争吵的林素果然不再说话,有了父亲保证的张宁儿也安心下来,年少不更事的张凝儿则是没心没肺。
一家人拿起酒杯,连年纪小的张凝儿也倒上了度数很低的果酒,祝寿词说完,满饮杯中酒。
好一幅合家欢。
镇国公府。佛堂里的烛光今日早早就亮了起来,透过窗子的投影,可以看见有人在里面。
和妻子不一样,张韬是不信佛的,因此平日里很少来佛堂。一年到头,只有寥寥几次。其中有亡妻的生辰,忌日,清明,中元,除夕之夜。除了这几个日子以外,就是五个儿子的生辰之日了。
今天是张一温的生辰,张韬拎着一小瓶酒,也没让厨房准备菜,就这么坐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喝着,待酒喝到一半时,张韬看向妻子的灵位,喃喃道:“老大今日生辰,在泰安城过的。一家人都很好,两个孙女也长大了。上次去泰安城,虽说没去找他,他也没来找我,可是我还是偷偷地找机会远远看了两个孙女,只是很可惜,都不怎么像我们,反倒是有点像那个拿鼻孔看人的林家出来的娘亲。老大身体挺好的,酒喝得也少了,听说是被大儿媳妇管的很严。堂堂礼部侍郎,居然惧内,你说可不可笑。”张韬说着说着,眼神模糊。
那一年的张韬还不是如今身居一品的镇国公,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剑南道节度使,甚至都不是蜀军的灵魂人物。当年的张韬,还只是一个沉浸在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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