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凡尔纳没有转圜余地的拒绝, 亚弥尼很是难过, 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颗形状不同的白色药片塞进嘴里,一下下慢吞吞的咀嚼着,像在嚼口香糖。
凡尔纳:“……”
是市面常见的抗焦虑、抗抑郁药物,在亚弥尼上岛的时候就检查过对方的随身物品, 除了这一瓶药外就两套换洗衣服, 对比起其他人动不动三四个大行李箱,再没人比这小子更糙的了。
药物自带很正常, 他们是同盟,不代表就真的全然信任着彼此。食物还好, 只需要分辨有没有毒, 药物稍一不慎是会出事的。
凡尔纳闭上眼睛, 忍耐着咀嚼药片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也是满口苦涩的药味。
忍耐着亚弥尼直勾勾的控诉的目光……
想到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小子也不会现在发病需要吃药,良心……有点痛。
算了,看在他还会吃药, 知道有病要治的份上……
凡尔纳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司康饼, 不接受反对。”
“好耶!要甜的!最甜的!”
果然是个小鬼。凡尔纳心里无奈的想着——虽然疯了一半。
亚弥尼乖巧的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凡尔纳忙碌的背影, 揉面、制坯、定型,烘烤……
等第一批司康饼出炉时,亚弥尼已经睡着了。头歪靠着椅背, 脚踩着椅面,双手紧紧的抱着小腿,两条细弯的长眉皱得像打结,他睡得并不安稳, 时不时发出几道听不清的呓语,但起码还能入睡。
亚弥尼长得很好,白发红瞳是很有攻击性的特征,这抹先然存在感极强的凌厉特征下,是一张无害的秀丽脸庞。
白皙无暇的皮肤、羽扇般密长的睫毛,笑着时双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初次见面时,凡尔纳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娇俏漂亮的小姑娘,像坠落人间的小天使般,惹人怜爱。
他很能理解阿加莎的心情,尽管阿加莎的年纪也才堪堪够到大人的门槛。在孤寂的高峰之上,能出现这么一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便是偶尔任性顽皮些又有何妨。
同时,也更能理解她的心痛。当那件事传到凡尔纳耳中时,他也不可避免因为对方可悲的命运而共情。
世界几十亿人口,只诞生了数十名超越者,却有一名夭折在人性的阴暗中,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凡尔纳没有叫醒亚弥尼,而是拿起一块自己做的司康饼,优雅而斯文的吃了起来。
司康饼并不难做,步骤简单,想做得特别难吃还是很困难的。凡尔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着窗外的蓝天,心绪飘到了九霄云外。
当然,他也没忘记给小鬼盖上一件外套。
就算十五岁在法国人眼里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但凡尔纳依旧固执的认为对方还是个孩子。
红羽翼的孩子。
绑架所有参战国的首脑,这是一样疯狂的计划,疯狂到当这件事发生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多国的背叛者,抛弃他们的祖国,原因竟然是为了逼迫所有国家停止战争,让获利者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第一名超越者是个欧洲被发现的,此后相继发掘出更多的超越者,亚洲稍微慢了一步,但有种花家这个人口基层大土地面积广又文化历史悠久的大国顶上这股热潮,倒也勉强能分庭抗礼。
种花家想独善其身,最终也因为时代的潮流而不得不下场,挤在英美法俄和种花家五个大国中间,夹缝求生的小国家们大可忽略不计,但连以上五大国的首脑也都被绑架,这是始料未及的。
荒唐程度远超过他人的承受能力。
要知道种花家的首脑,也是超越者啊。
在这其中,诸如日本天皇这类的小人物,都显得格外不起眼了。
多国首脑被绑架,凡尔纳有意要让世人意识到他们的决意,还特地给这些国家发了邀请函,允许他们派人来救回自己的首脑。
然而敢这么做的国家并不多,出头鸟的人一头扎进去,尸骨无存。而凡尔纳连出手都没必要,就被其他背叛者解决了。
拥有超越者的国家,也不敢贸然派出自己珍贵的底牌,比核/武器更加珍贵的超越者,送到那座岛上跟白送有什么区别?就连法国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另一方面,凡尔纳及其他背叛者的做法在民间呈现着两极化的评价,异能战争下场的不仅是异能者,还有大量的普通人,这些普通人背后也有家庭和朋友,却成为了这场战役下的炮灰,士兵的死亡率高到再爱国的人都会怀疑战争的必要性。
因此,舆论演变到最后,尽管普通人大多数依旧不知道异能的存在,却也因为坊间流传的首脑被绑架的消息而欢呼喝彩,提前开始庆祝战争的结束。
国家的胜败,比起和平,已经不值一提。越来越多的人上街游行,呼吁着止战的口号。
可也不是所有国家都不敢将超越者派遣到岛上,比如英国。
岛上唯一的一处港口,白发白衣的少年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桩上,摆弄着领口垂落的两条细带。修身的运动服勾勒出细瘦的腰身,和纤细看似无力的脆弱四肢,踩着一双干净的球鞋,看起来应该是新的。
等看到一艘军舰出现在海平面上时,他像是被惊动的海鸥一样站起来,挥舞着双手。
不知疲累的,也不管军舰那边的人能不能听见,他开怀大笑着,不厌其烦的一边挥舞一边高喊着:“嘿——这里——这里——不要开错啦!”
军舰停在了离港口一段距离的海面上,一艘小艇被放下,穿着钟塔侍从骑士正装的青年驾驶着小船开到亚弥尼面前,他恭敬的用纯正的伦敦腔对他说:“亚弥尼先生,请。”
亚弥尼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上了小艇,催促着:“快点,我太久没见到阿加莎了,我想念她!天呐,有十个世纪那么长了吧!她最近怎么样?有好好睡觉吗?有好好吃饭吗?瘦了还是胖了?高了多少?”
青年不敢吭声,他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亚弥尼,做一个沉默的哑巴。
当近卫骑士长说出亚弥尼也在背叛者行列里的时候,很多人如青年这样不敢置信,后又觉得可以接受,甚至还觉得……也挺好的。
毕竟凡尔纳的做法虽然疯狂,但他的起因是为了终止这场战争。爱好和平的这名骑士先生,也在心里隐约为亚弥尼的选择而欣慰,而骄傲。
即便对方不再是被他注视着后背,前途光明的天才,对方的选择依旧是光明的一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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